我打下一朵落英粉红,说:“苏宝惜这个名字不是更好听吗?让人听了就宝贝怜惜——”
我突然一呆,这话是谁说过的?
木木在一旁笑弯了腰。
“宝贝怜惜?对谁啊?你?拜托吧!看你一副孤乖怪僻又凶戾,不挨你脸色就、错了,谁还敢来疼你!”
“林靖英!”我捡起杜鹃,插在地头上。“你未免太尖酸刻薄了吧?”
她不察我这个举动,兀自比手画脚,兴奋个不停。一路走下来,十个闪身而过,倒有八个都好奇地看着她。她倒得意,自我陶醉地说:
“不知道我什麽时候开始变得这麽有魅力了,每个人走过去,都还不舍地回头看我。”
“你美哦!”我把她拉到商店镶嵌在骑楼壁面的镜子前。“仔细看吧!看清楚你的‘魅力’究竟在那里!”
她看清了自己究竟“美”在那里後,拔下红花,哇哇叫,闹着要插到我头上。我当然不肯依,左闪右躲,笑着四处躲避。她硬是不肯放弃,一直追着。骑楼人来人往的,我一个闪避不及,终是让她把花插在发鬓,同时闪射时,不小心往後退移时撞到了人。
对方按住我的肩膀,及时扶住我,又帮我把鬓旁的花拿下,顺势拨理我飞乱的长发。
木木在旁边看呆了,这陌生人太明目张胆了!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那人柔和地叫我一声“宝”,我转过身,微笑着,算是回答。
其实在他双手按住我肩膀的那瞬间,我就知道是他了。大概唯有沈自扬这双修长的手,才按传得出那种燃烧般的炙热。我转头向木木介绍沈自扬,木木偷偷地跟我说:
“你男朋友好帅!”
这下极其羡慕和遗憾。
总是这样,每个女孩子看到了沈自扬,总难免有同样的反应,羡慕站在他身旁的女人,遗憾自己在他眼光凝视之外。其实也不见得会就此迷恋上他,可是那种反应就很自然的出现,大概是贺尔蒙作祟的关系。
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负担吧!总有那麽多人喜欢着,甚至,根本不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莫名地喜欢、莫名地痴狂。
其实木木的男朋友更帅、年轻、飞扬。可是她还是被沈自扬不经意流露出的成熟感性迷惑住,还有他全身那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味道。真的,谁都愿意为这样的男人痴狂。
送木木上车以后,沈自扬牵着我的手说:
“来!随便走走!”
像母鸡带小鸡,他牵着我,朝着来时路,混入人群中。
他始终牵着我的手,跟着人潮浪逐到电影院门口。他还是紧紧牵着我,一只手掏出皮夹,困难地取出钱买票。
“放开手不就好了。”我低声说。
他不放,还是握得紧紧的。戏院有所谓的情侣座,缩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始终将我的手合握在掌中,依恋不舍。我由他掌中触到了那份炽热,不由得想起他过去对我种种的温柔。
我执起他的手,轻轻移到唇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双唇间修长的手,微微地在颤抖。
散场后步入街头,夜色凄迷,霓虹闪烁,他还是紧紧牵系着我的手。我心中沁溢满腔柔情,像五月微风拂过。
走到十字路口,酒红的灯影高高亮着。我们伫立在街头,旁边一对男女也停了脚步。
“大苏!”穿着一件粉红色迷你裙,露出一双修长笔直漂亮美腿的女孩出声叫我。
我侧过脸,绿意一脸惊奇,正看着我。
“大苏,好巧!在这里碰到!”她又叫我一声,注意到我身边的沈自扬,和我们紧握的双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停留在上头。
“你好!”她点头向沈自扬打招呼:“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和大苏是高中同学,你教过的。”
沈自扬微笑回礼,却仍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她接着说,亲热地挽着身旁男孩的手臂:“我男朋友,李立得。”
绿意笑咪咪的,看起来很幸福快乐。李立得打扮倒是中规中矩,气质是好,感觉上却总觉得和绿意光鲜时髦的外形不甚搭调,一点也不符合绿意常说的所谓深度内涵的“假想形像图”。到现在,想起当年那李世群,想起绿意解释分析所谓深度内涵时的自得自满——青春,真的就这麽过去了。
禄鹰亮了,我们方向不同,绿意再朝a招招争,挽着李立得飒密地走远了。
“宝!”
沈自揭低声唤我,我如梦初醒,眼前的天空,染墨般深浓。
第二十五章
夏日阳光照得灿烂,晴天蓝得瑰亮的时候,就表示又到了有人要离别的时候了。我怕离别这种心在滴血的场合,可是每一年夏日耀亮的阳光,却总依旧高鸣着萧邦的别离曲。
五年了。没有浩的日子,日子好像很漫长,可是五年还是这样过了。
这季节、该是沈浩回来的时候,为什麽我的心如此痛苦难过?!沈浩——五年了,已经五年了,真漫长的时光!
一切都太迟了,况且沈洁果真回来了,我们之间——谈什麽我们之间,我凭什麽再做任何奢侈的想像!
沈浩是美丽,遥远得不可轻易碰触的梦。
“你到底在烦什麽?不是和沈自扬很好吗?跟定他就是了,还烦!”绿意来我的小蜗居,还是神釆亮丽的青春。
“你好像很快乐。”我盘腿坐在床上,靠着墙,答非所问。
“我是很快乐。”她斜躺着,胸前抱着靠垫。“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爱?谁?”
“李立得。”
我轻呼一口气,“当真的了?”
“非他不嫁了。”她歪侧着身子,不像是开玩笑。“我们计划好了,等他服完兵役回来,就立刻订婚,一起出国。”
李立得夏天取得学土学位,现在人在南部某陆军基地数馒头。
“是吗?”事不关己,我对她的爱情却远不如她自己乐观。“谈这些还会不会太早?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他的这两年,如果各自心情思考想法有了改变,或者彼此各自发生了什麽让人心动的邂逅,怎麽辫?”
“绝对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说:“除了我,立得他不会看上别的女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变心,更不会有什麽想法不能沟通的事发生。”
从高中开始,我就一直非常欣赏绿意的自信,天真无畏的神采。可以说,这是她最吸引我的特别所在。虽然,她总因自我信心太强而自我意识过剩,气焰高涨得刺人,言语态度难免有一种优越的姿态,而甚少考虑到别人的心情,我却一直欣赏相信她遇事的果敢和决断。
她的事,关於爱情的或其它,我总笑笑的听,很少说什麽。每回,她总说得那样神釆飞扬,让人怀疑不得事情的必然性。可是,往往事情最终的桔果总和她的神采飞扬,落差一段显眼的距离。尽管如此,她的自信心和优越感一点也不受影响。她对事情的最终结果,总有另一套说词和看法,那样的理所当然,我也一直如初地相信她的神采和信念。
然而,对於爱情,我却不像地这麽乐观。当然,这可能和我封闭的个性,以及不顺遂的际遇有关。用情於人太艰难,我不相信人类的感情,却又抗拒不了本能对情的化学渴望,心与意识抗拒着,充满尖锐的矛盾与无奈。
有时,我实在不明白,夏绿意凭什麽对任何事情都那样理直气壮,那样理所当然!她似乎从未为什麽事苦恼过,好像什麽困难烦人的事,一到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无须经过一番的挣扎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