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本不该让逝者沉冤莫白。”
舒恩羽也认同,只是……她转过身,眼底闪着不解,“爹知道了我是谁,将线索拼凑后也清楚之前我伤了虎子却被吕大人故意找碴这事是针对娘亲,只是他就算知道吕大人对娘亲动了不轨的心思又如何?吕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纵使错判案件,也罪不致死,难道爹身为大理寺卿,就能不顾律法,任意取人性命?”
舒云乔静了一下,才淡淡的解释,“你爹不单是大理寺卿,还是嵘郡王,正受圣宠,在京城真正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眼中,要个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舒恩羽有些苦恼的轻咬着下唇,在杏花村的日子虽无忧无虑,但她永远记得自己曾饱受欺凌,甚至被打得浑身是伤,每每想起心头就闷闷的很难受。
当年,她脆弱如蝼蚁,被人轻易一捏就能命绝魂断,可原来只要手握权势,就能任意伤人、夺人性命……“所以爹不是个好人,”她敛下眼低声说道:“他视人命如草芥。”
舒云乔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眸,“相信娘亲,你爹虽恼,但若吕大人罪不致死,他也不会随意断案,取人性命。”
严辰天要对付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夺人性命,吕大人纵使能逃一死,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他有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有些事她无须多做解释,等到恩羽再大些,自然会看得明白。
舒恩羽望着一脸温柔的娘亲,伸出手,环着娘亲的腰,乖巧的窝进她的怀里。
舒云乔温柔的抚着她的头,“这案子你若是感兴趣,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跟在你爹身旁,相信你能学到不少东西,不过切记得要安分,不可徒增旁人困扰。”
“我知道。”
突然,隔壁传来巨大的声响,发现来自严辰天的房,舒云乔微楞了一下。
这是福满楼最僻静的地方,与前头的热闹不同,这里由两栋小楼围着一个小院子,共有五间房,平时是纪二哥一家居住之所,偶尔杏花村有熟人来时也住在此处。
这次唐越连夜被派回京城,舒云乔将严辰天安排在紧邻着自己与舒恩羽旁的房间,方才她才以照料恩羽为由,交代了个伙计伺候他,自己带着孩子回房,但现在……她松开怀中的舒恩羽,“我去看看你爹。”
舒恩羽看着舒云乔离开的背影,嘴巴一撇——这声响虽不知道她爹是用什么办法弄出来的,但肯定是故意的!
她娘心肠软,绝对不会放着不管,只要对上她娘亲,她爹在别人口中所谓的刚正不阿、公正严明都是天上浮云。
舒恩羽将手中的鲁班锁放在铜镜前,决定很不识相的跟过去。
她一进房,没看见福满楼伙计的身影,只从娘亲口中知道,在众人眼中一板一眼的青天大人撞到了头。
房间大小和她与娘亲的差不多,但因为她爹眼睛看不见,所以花厅的圆桌被撒走,只留下靠窗的一张卧榻,走往床铺的路上也没有任何障碍物,她找了半天还真不知道她爹的头是撞到了哪里?
舒恩羽狐疑的看着卧榻旁的桌几,他该不会拿头去撞桌子吧?!这种事真不知一个大男人怎么做得出来?!
严辰天不知道自己闺女心中对自己的鄙夷,正一脸委屈的抱怨,“舒舒,我的头好疼。”
舒云乔微皱起眉,打量着严辰天略微红肿的额头,“你先坐会儿,我让伊雪来瞧瞧。”
“不用麻烦她,”严辰天拉着她,“你替我揉揉便好。”
“可是……”舒云乔余下的话因为面前出现了瓶药酒而隐去,她不解的侧过头,就见舒恩羽向她扮了个鬼脸。
她打小就像个男孩子似的,身上难免磕磕碰碰,姨母特地给她调了药酒,还给她一把小飞刀藏在腰间,药酒是不小心摔着时用的,飞刀则是有危险时可以自保。
这次她难得发善心,主动拿出药酒给她爹擦。
舒云乔微笑接过,轻柔的用药酒替严辰天揉着。
舒恩羽在一旁见她爹微眯着眼,一脸的满足,她眼角不由抽了抽,“爹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到声音,严辰天的身子一僵,表情微变,“你……怎么来了?这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还不睡?”
“爹不也还没睡?”舒恩羽撇了下嘴,注意到矮几上还剩两小块莲子糕,不客气的伸出手,把其中一块塞入嘴里,入口香甜,她忍不住露出满足的神情。
舒云乔忍不住微笑,父女俩就算再针锋相对,却有个共同点,都爱吃甜食。
“我听瑀哥哥说,明日一大清早县侯求见,爹得早起,所以还是早点歇息的好,我与娘亲也该睡了。”
严辰天察觉舒云乔收回放在自己额头上轻揉的手,下意识的伸出手,有些慌乱的拉住她的衣角。“他来他的,他若来得早,大不了就让他等着。”
舒恩羽对县侯那副巴结的嘴脸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严辰天直率的回答正合她意,注意到她爹的手正拽着她娘亲的衣角,那样子就像怕人跑了似的。
她坐到一旁,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娘亲安抚的拍了拍她爹的手,蓦然想起自己不安之时也总是这么拉着娘亲,就怕娘亲不见,只要娘亲在一旁,她就能心安……霎时,她好像有点了解自己这个看似高高在上的父亲。
这下舒恩羽也不急着走了,她好奇的问:“爹,小姑母这门亲事可还要继续?”
“你以为呢?”严辰天反问。
舒恩羽想了一会儿,“我自然希望告吹。”
“恩羽。”舒云乔扫了舒恩羽一眼,对她摇了下头,这件事不是她一个小孩子可以置喙的。
舒恩羽忍不住扮了个鬼脸。
“无妨,”严辰天拉着舒云乔坐下,“你让她说。”
舒恩羽闻言,不由双眼一亮,立刻连珠炮似的说出自己的不满,“虽然当年我还小,但我仍清楚记得那两个姑母总爱趁着无人在时欺负我和娘亲。如今宁安县产的铁矿品质好,又恰好有几处的矿山是县侯所有,他若与嵘郡王府结为亲家,只要嵘郡王府的人在朝中替他说几句好话,多放点权力给他,可以想见县侯府的财富将滚滚而至。看小姑母过好日子,我心中不服,所以我不想她嫁。”
真是个爱计较的丫头,不过他喜欢。严辰天在心中泛起一抹得意,微扬起嘴角,身为他的闺女,本该有仇报仇,不能软弱的任人欺侮。
“县侯虽有薄产,但并无实权,妄想此次与嵘郡王府结亲可以借机得到些权势是必然,但是他想要,也得嵘郡王府愿意给才成。”
“爹的意思是……”
“你祖父病故后,你小姑母守了三年丁忧之期,年纪不小,若再拖只怕寻不到更好的亲事。虽说她嫁入县侯府后锦衣玉食是必然,但县侯府中的女人……此次你也交过手,若她真嫁入县侯府,你以为她的日子是好是坏?”
舒恩羽静了一下,眼底闪着光亮,想到县侯府乱七八糟的后宅情况,为了争宠,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若是严邵倩的性子还跟以前一样霸道,可有苦头吃了,要是她爹摆明了出事也不打算相助的态度,严邵倩嫁入县侯府的日子可想而知。
“这门亲事真是谈得好,小姑母嫁得好。”
“若你感兴趣,我们就暂时不回京,等她大婚时让你也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