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二嫂的眉头一皱,“三总管,这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说什么,就说你家伙计叫张济的,轻薄了我们府里二姨娘房里的大丫鬟,人家一怒之下上吊死了。”
纪二嫂的脸色大变,“这之中肯定有所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今日一早有人瞧见你家伙计跟小红在湖边说着话,小红还哭哭啼啼,傍晚人就不见。现在人死了,肯定跟你家伙计脱不了关系。”三总管一副不耐烦的的样子,“今日府中有贵客到,二姨娘交代不能惊扰了贵客与县侯,所以你们把人交出来让我们处置便成了。”
“东家。”被三总管带来的壮汉从厨房抓出来的张济一脸的慌张,连忙跪着说道:“冤枉啊!我是看那婢女哭得可怜,额头有伤,所以才上前关心的问了几句,但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她就被人带走了。这是县侯府,我不敢乱跑乱闯,也不敢跟着去瞧,回了厨房后就一直在里头忙,没有出去过。”
“胡说,小红根本没被什么人带走,总之现在你害得人吊死了,小红是二姨娘房里的人,定得要个交代。”
三总管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高壮男人,认出了是福满楼的二当家。福满楼是雍州一带的知名酒肆,大当家十分神秘,从未出面,都是由纪念旭这个二当家在管事。
“二当家,你也知道我们县侯府不是随随便便的地方,今日前头宴请贵客,二姨娘给了你面子不声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事情传到了县侯的耳里,令县侯不快。快快把人交出来,咱们就当没事发生,你忙你的,回头二姨娘说不准还能多赏点银子给你。”
纪念旭的眉头微皱,他对县侯并没有太大的好感,但是开门做生意总要以和为贵,三总管这话摆明了要大事化小,只要将人交出去,就能保住福满楼无事,只是……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张济。
“二当家,我能对天发誓,我真没做!”张济急急忙忙的说。
这小子虽说来福满楼没多久时候,但为人老实、做事实诚,纪念旭肯定他不会做出逾礼之事,他微吸了口气,“三总管,不是我不愿把人交给你,只是若把人交给你,这孩子看来也没命活了。”
三总管的脸色微变,“二当家的意思是不将人交给我?”
“若府上真有人死了,就请三总管上衙门报案,再来押人。”
小红死了,死因肯定不单纯,现在县侯府随意扣了外来人,应该只想要找一个替死鬼。
“今日府里有贵客到,明日自然去衙门上报。我要先将人扣下,以免让他给跑了。”
“三总管尽管放心,人我会看着,不会让他给跑了,你要押人,等衙门的人来了再说。”
“二当家,你现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在她州城的生意看来二当家是不打算要做了?”
“三总管,”舒云乔站了出来,对着三总管微微一礼,“不知可否带我去瞧瞧小红?”
“人都死了,”三总管在夜色中看了眼舒云乔,一哼,“有何好看的?”
舒云乔平稳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定在三总管不远处,“三总管要我们福满楼交人也不是不成,但总要让我们心服口服。”
看着几步之遥的舒云乔,三总管先是被她的容貌给惊了一下,看那打扮像是个厨娘,但样貌极好,甚至比县侯府的几个姨娘还出色,他沉下了脸,道:“你若敢看,我便带你去,就让你心服口服。”
纪念旭担忧的看了舒云乔一眼,要拦住她的路。
舒云乔对他轻摇了下头,表示无妨,便跟在三总管身后。
纪念旭连忙跟上去,“我也去瞧瞧,”他交代自己的娘子,“前头的宴会可别出错。”
“知道了。”纪二嫂脑子灵光一闪,三总管不想让县侯知道,她就要闹得人尽皆知,她才不管县侯是否丢颜面,只管保住自己福满楼的伙计。“你快去跟着乔大妹子,可别让人出了事。”
小红吊死在府里最后头的柴房里,人已经被解了下来,身上盖了白布。
纪念旭虽是个汉子,但看着屋内的尸体,总觉得晦气,“大妹子,远远瞧一眼便好,你别进去。”
舒云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径自走进了柴房。
纪念旭见状一叹,也只好跟进去,关于舒云乔曾经为了替冉伊雪洗刷冤屈而会同仵作验尸一事,他也是知情的,但这却是第一次见舒云乔面对尸体。
就见她一脸沉静的拉开了白布,仔细的端详着。
纪念旭守在她身后几步之遥,他一个汉子,也不怕见什么尸体,只是看一个长得水灵的妇道人家面对尸体时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总觉得有些诡异。
柴房外响起了不小的声响,他分心的瞧了一眼,远远就见几个奴才拿着提灯,身后跟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他眯着眼看个仔细,在那群人里认出了自己的娘子和这几日让人担足了心的舒恩羽。
“乔大妹子,恩羽来了。”
舒云乔一听,将白布重新盖到小红的身上,站起身,看向外头。
就见原本趾高气扬的三总管恭敬的带着人跪在一旁,她跟纪念旭也立刻出去,跟着旁人一起跪下。
“怎么回事?”县侯瞧了一眼,脸色很难看。
三总管额上浮了冷汗,今日县侯宴请贵客,这死了人的事着实令人晦气,二姨娘已经交代要压着此事并将福满楼的人捉住,私了便算,无须上报,却不知怎么还是传进了县侯耳里,还让人亲自来了。
“二姨娘房里的大丫头小红,被今日过府备宴的福满楼伙计轻薄,小红不甘受辱,上吊死了。”
“三总管,事情还没个定论,你可别含血喷人。”纪二嫂听了,不平的开口说道。
三总管暗暗的扫了纪二嫂一眼,这粗鄙村妇也不看情况,掂量自个儿身分,竟然肆无忌惮的出声。
原本站在后头的舒恩羽一看到跪在不远处的娘亲,立刻跑了过去,手一伸就将人给拉了起来。
舒云乔无奈的轻摇头。
舒恩羽不管,硬是将人给拉起,然后在娘亲的耳际说道:“娘,姨母说得对,这世上有报应。”
舒云乔不解的挑了下眉。
“他……”舒恩羽看向了站在县侯身后昂然的男人,“看不见。”
舒云乔的眼底闪过惊讶。
“听瑀哥哥说,已经有大半年了。”舒恩羽乍听这消息也有些说不清心里的感受,虽说是自己的爹,她对他没有感情,更没有想要亲近的心,但见他瞎了,心生同情却又觉得他活该,总之就是两个字——复杂。
瞎了?!舒云乔知道后目光更是须臾不离他。
秋日的满月挂在天际,闪着淡淡的光芒,他一身淡青衣袍,身上无一丝配饰,只在袖口和衣摆处绣着金色乘云,当年那个好看的孩子,早长成了俊美男子,五年过去更显挺拔,然而他看不见……莫名的情绪紧箍着舒云乔的心,这是否能解释他对自己的视而不见?
“而且这次他会来雍州城,是有事要办,顺便来见见县侯的。”舒恩羽的嘴一撇,“以前总是喜欢欺负我的小姑母要嫁入县侯府。”
老郡王侧妃,也就是严辰天的亲姨母生有一子二女,舒恩羽口中的小姑母闺名严邵倩,算算今年也近二十了,这婚事谈得急,也该是因为才过丁忧,若再拖下去,可就不好寻亲事,所以才急急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