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声音,冷冽清清,一直牵系着我的心。那是杨冷青--
「七月,你醒了!太好了!」睁开第一眼,我看见的是杨冷青焦急、安慰又释怀的脸。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满鬢的鬍渣,显得很憔悴。
「我怎么了?这里是哪里?」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稍稍挣扎想起身。
「好好躺着休息别动!」杨冷青忙扶着我躺着,不让我起来。「这里是医院,你发高烧昏迷了两天。现在没事了,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康复。」
昏迷了两天?那些时冷时热,处在冰冷火热交熬中的感觉原来都是病魔的缘故。
杨冷青怔怔地看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地吻了又吻。他的吻触好热,传达着他深厚真挚的感情。
「太好了,你没事!医生说倘若迟了一步,就有转成肺炎的危险。这两天你高烧昏迷不醒,我真的好担心,怕你会离开我……」
看着他憔悴的脸、担心的表情,我觉得又感动又不捨。他对我的情是如此深厚,但偏偏造化如此弄人,我们相爱,却成了罪过。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我伸手想触摸他的脸,却觉得非常吃力,他握住我的手移到他脸庞。「谢谢你,一直在身旁照顾我。」
我微微喘气。高烧刚退,我觉得身体非常虚弱。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我对他微微一笑,觉得很疲倦,轻轻闭上眼休息,就那样握着他的手睡着了。
再次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仍是杨冷青深情的脸,我的手还握着他的手,他一直没有睡,在我身旁守护着。
「你回去休息吧,我没有关系了。」睡了一觉,我觉得精神好多了。
「我不累。」
「我真的没有关系了,这里有护士照顾,你不必担心我,回去好好休息。」
「我真的不累。」
「别骗我,你的脸色很憔悴,一定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看你这样,我心里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你……」
「傻瓜!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你何必这么自责!」杨冷青轻轻拂开我散曳的发丝,动作很轻,很温柔。
「回去好好休息,好吗?」我央求着。
他凝息看着我,低头轻轻亲吻我的唇说: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目送他离开后,疲倦又袭上心头,我闭上眼,很快又沉沉睡着。
我在医院又断续待了两天才离开。古志诚来看我很多次,在我高烧昏迷的时候,他跟杨冷青一直在一旁照顾我。他们两人一直没在我面前提美花的事,我也没提,不想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
可是深深的愧疚和罪恶感一直埋在我心中。美花一天不原谅我,我一天也无法从这种罪恶感和自责中解脱。
古志诚也许是看出我的心思,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七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冷青真的很爱你,你昏迷那两天,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直到你醒来了,他还是不放心。其实,他背负了很多的指责,默默承受许多的痛苦,但他不说,一心只想保护你。你发生这种事,他比谁都难过。听我说,感情的事没有必然的定夺,谁负心、谁背叛,即使连当事者往往也没有资格去说。冷青保持沉默,那是他一貫的温柔,我想,关于他感情的投向,其实美花也许早就明白,只是不愿去认清事实,也不愿承认。」
我从未设身处地去想过杨冷青的立场,总以为我们犯下了错,伤害美花,受罪是应该。古志诚这时提起,我才深深感到自己太残暴,为了自己的心情,而深深伤害了杨冷青的温柔。
「我明白了,谢谢你,志诚。」我说。
门这时打开了,杨冷青提了两篮竹编的宠物笼进来。他将笼篮打开,太保和波斯立刻跳出来。
「累惨了,这两个傢伙又皮又不合作,一路叫个不停,还企图脱逃,就怕我愉愉卖了它们!」
因为刚出院,我身体尚未完全复原,还很虚弱,杨冷青担心我一个人住在半山腰违章建筑乏人照顾,所以我暂时搬来借住他的地方,连同太保、波斯也一起搬过来。
「太保,波斯!」太保和波斯跳出牢笼,立刻围着我,亲热地摇甩尾巴撒娇。我亲亲它们,微笑说:「想我吗?我也好想你们。我不在的时候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听话?太保,你有没有闯祸?波斯,你有没有好好看着太保?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我现在没事了!」
「七月,你对它们说了一大堆,它们听得懂吗?」古志诚微笑说:「别太兴奋,你才刚出院,还必须好好休息。」
「算了吧,志诚,她不会听的。七月对她这两只宝贝猫比对我还好,她可以不跟我讲话,却不能不和她的宝贝猫聊天。就因为她这么宠它们,那只流氓猫才会那么无法无天。」
「流氓猫?」
「就是太保啦!名副其实,总让我恨得牙痒痒的!」
古志诚笑起来,逗逗太保,然后说:
「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猫,七月偏偏爱猫如命,想来你是在劫难逃。」他开了句玩笑,收住笑说:「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七月,好好休息,别太勉强,有什么事让冷青去做就好。」
「嗯,再见。」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我和杨冷青。他凝视我片刻,轻轻拥住我说: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捨得离开你!」我也伸手拥住他,「对不起,我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忽略你的感受。你心里一定比我还痛苦,我却那样伤害你--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有你这些话,我什么痛苦都能忍受!」杨冷青先是微微一震,然后带点哽咽,吐露內心的话。
我们在偏午阳光的礼赞中,拥抱着彼此,以吻为誓,互许爱的承诺。
之后一个星期,我的身体慢慢康复,只是脸色仍然苍白。杨冷青燉了好些参药补料给我喝,慢慢的,我的脸色增添了许些红润,气色如新。
残冬的气息仍旧寒冷。一个下午,我懒懒躺在沙发上,和杨冷青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着晚上要吃什么,眼睛盯着电视,漫不经心地。杨冷青正在翻譯一篇英文稿,也不是很认真在对话上。
「吃火锅好了,这种天气适合吃火锅。」我说。
「嗯……好……我没意见。」杨冷青咿咿呀呀的,忙着譯稿,跟本没注意听我说话。
「算了,天气太冷了,还是留在屋子里随便弄点吃的就好了。」
「嗯……好……随便……」杨冷青一迳地说好,连头都没抬。
等他终于将稿子譯好,他伸个懒腰,回头问我:
「晚上吃什么好?已经快五点了,我肚子有点饿。」
「你刚刚不是说随便煮包速食面就好了?」我恶作剧誑他,脸上却不动声色。
「真的?」他信以为真。「我真的这么说了?我一定是赶着工作赶糊涂了。」
看他那模样,我不禁笑出来。
「骗你的啦!」我笑说:「你那么聪明,怎会这么好骗?」
「因为你是最可爱的小骗子。」
他说得理所当然,笑瞇瞇的,我却不好意思地脸红,赶紧转个话题,说:
「吃火锅好吗?我们买火锅料理回来自己煮。」
「好。」他一口答应,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进口袋摸了摸,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在做什么?」我不禁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