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给她的东西也捂不住,无论是伏老太太还是二房,总会以各种借口搜刮了去,转手给了二房、三房几个子孙。
伏幼偷偷翻了个大白眼,瞧祖母那气血红润的脸色,粗壮得像头牛的身材,再说她在那里又哭又嚎的,眼里可是半滴泪水也没有,哪里有气坏身子的样子?
这时代妇人的悲哀就是念着做人儿媳妇的本分,不肯顶撞公婆,也不挑拨家里关系,总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那么清楚。
不过伏幼以为,你念着是一家人,可她这位祖母可不这么认为,祖母只觉得大房软弱可欺,动不动就蹬鼻子上脸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祖母的心就是偏的,从小她藏在瓦罐里的糖块只会给二房的哥儿和姐儿,一不小心被他们大房兄妹撞见,鼻子一哼,心情好拿个一文钱搪塞,心情欠佳时就骂他们没规矩,没她老人家的允许随便闯她的房间,然后,娘就要倒霉了……
二房的孩子想要什么有什么,她和大哥运气就没那么好,伏观打十岁就跟着爹在当铺干活,要不是娘哭死哭活说二房的孩子一个个都在私塾读书,没道理他们大房的唯一男丁、老太太的嫡长孙连字都不会认,只能去铺子干活。
这举动当然惹恼了祖母,明着答应了让大哥上半天读书、下半天去铺子帮忙,私下却给她娘狠狠的立规矩,把她娘整得大病一场,差点送命。
而她那个老实爹只会咳声叹气后,叫她娘忍耐。
忍忍忍,这是要忍到何年何月?
伏二太太是谁?她是老太太娘家兄弟的女儿,是她亲侄女。
也就是说,祖母的心是向着娘家的。
二叔父又是个嘴甜的,一样和大房在当铺做事,却总是蜻蜓点水来过一会儿当作点卯,随后走得不见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过人家就是会小意讨好老太太,就算几天几夜不回家,随便买点新鲜的小玩意儿回来认错,没多久又能从老太太那里挖走更大的好处了。
这种攒家产的本事,她爹完全不行。
至于三叔父,说好听是一心向学,说难听就是个读死书的,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五谷不分,完全不管事。
娶了三婶娘,夫唱妇随,关起门来过起自己的小日子,这会儿生了孩子,幸好家里有不少仆妇丫头,否则照她看,可是得让她娘去服侍那位了。
她们家过得坑坑巴巴,其他几房过得油水滋润,明明干活的人都是他们这一房,却没有谁看见他们的辛苦,从来没有……
说到底,大房就是吃了老实的亏,还亏大了。
日前,祖母替她谈了门婚事,吞了所有的彩礼不说,谁知道男方底子差,没能撑到她过门就葛屁了,结果她就成了万恶不赦的扫把星,祖母则怕她带衰一家子,怕别人说话难听,越看她越不顺眼,想尽办法要把她撵出去。
她原来是不寄望注重兄弟情谊的父亲能替她出头的,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打她从娘的肚皮钻出来,只要遇上二房和三房的事,她爹标准的一套流程就是要自家人忍气吞声。
他不知道人忍久了性格是会扭曲的吗?
这种日子不是人过的,能这样过日子的都不是人。
不是她没有当人家晚辈的自觉,只是在发生祖母一次次压迫他们大房的那些破事后,她就已经没法把这位老太太当作长辈来尊敬了。
老人只长白头发不长脑子,缺乏应有的智慧,只知道予取予求,还要赶尽杀绝,凭什么叫晚辈给予相对的尊敬?
“两条路给你们选。”伏老太太眼泪也不抹了,喝了口二媳妇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喉咙,一派非常理所当然、他们必定言听计从的表情。
伏临门和李氏俱抬起了头,眼底有着希冀和难以形容的茫然,倒是伏幼眼观鼻、鼻观心,什么想头都没有。
“一嘛,就是幼姐儿去家庙,她的月银还是照以往在府中的分例供给,我也仍旧当她是我的乖孙女,家庙中的住持靠的是我们伏氏族中的供养,想必不会薄待了她。二嘛,既然你们把一个丫头看得那么重,没把我这当娘的话听进去,那一家子都出去吧!”说到最后几个字,脸色都沉了下来,虽然不见得是咬牙切齿,可心中的不满连掩饰都不愿了。
伏临门琢磨了一下才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心里一片森寒,他心胆俱裂的哀叫了声,“娘?!”
“娘这是要赶我们一家四口出去?”李氏茫然的盯着丈夫,膝盖无力一下跪不住,跌坐在地上。
伏老太太有些得意,这杀手锏看起来有用,要离了这个家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被撵出去的人可是无根的浮萍,要活下去有那么简单容易?
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舍了用处不大的女儿,乖乖留在家族里,享受族中的庇荫。
她也不叫身边的大丫鬟伺候,伸出手示意二媳妇扶她进里间去,撇下大儿子一家子在厅堂上面面相觑。
眼见着老太太被一堆人簇拥着进去了,伏幼首先起身扶起了李氏,伏观也搀起他爹。
“有什么话,咱们回自家屋里再说吧。”
女儿的这股冷静让心惶惶的夫妻俩好像吃了颗定心丸,也的确,这上房可不是什么商量事情的好地方。
一家四口人慢慢走出伏老太太的上房,李氏一直捂着心口张大嘴巴,老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回到他们的院子,伏幼赶紧倒茶,“爹,喝口茶,把心情缓缓。”
伏临门摆摆手,一脸沉思,接过茶杯就往几上放,半点没有想喝茶的意思。
李氏看丈夫那样,一开口,眼泪就成串的掉下来,“这该怎么办是好?娘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分出去吗?”
“不是分,是让我们自己出去住。”伏临门面色颓丧,这跟被赶出门没什么两样。
“又没有分家,凭什么叫我们出去?”伏观不服。这伏家家业有一大半都是他爹挣来的,除了功劳还有苦劳,一句叫他们出去,他们就活该要出去吗?
伏幼的心里却是一个劲的冷笑。
老太太这般作态,为的不就是想把她赶出家门,爹娘替她争取,不合老太太的心意,自然变着法子逼迫爹娘答应这件事。
伏老太爷去得早,这个家如今是老太太作主,后宅虽然是李氏掌着中馈,伏二太太协助,可就是有人虎视眈眈着内院大权,伏二太太这么撺掇着老太太,心里在盘算什么昭然若揭。
以现今形势,若还是原主那遗传了李氏的逆来顺受、轻易被人搓圆捏扁的个性,被老太太这么一威胁,有九成机会会任人安排丢到家庙去,不用几年,众人便会忘记她的存在,这一生就这样Gameover了。
不过,她只是接收了原主的记忆,性子倒不打算因循,从现代穿越来的她,比原主多了更多的智慧与历练。
第一章 被泼出去的一家人(2)
前些时候,原主在得知自己成为寡妇,不知何去何从,哭到眼睛流不出眼泪,觉得人生灰暗无望,便解下衣带悬梁求死了。
原主这一求死,让在现代因为所有器官衰竭,微笑等待死神的她有了再活一世的机会。
她不明白,她等了一辈子,有机会去到那花开时无叶,有叶时无花,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的彼岸花畔,去见那她思念了一生的人,她都做好准备了,再度醒来,却是花非花,雾非雾,这个身体还是原主的那个身体,芯却换上她这个来自现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