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梅嫔之事你不甚认同母后的处置。”他绕过了桌案,走到她面前。“你也不要太难受了,朕已下旨给梅嫔厚葬,并加封为梅妃。”
言少轻感觉到心狠狠一沉。人都死了,再多恩典都没有用了,要是哪一日她死在了宫中,又要给她加封什么?
她原不是这么悲观的人,可今晚的一切让她疲惫,明知道真相不是如此却不能查下去,让她十分郁结。
她又烦躁了起来。“这件事是不是皇上做的?因为东豫王野心过大,是不可久留之人。”
闻言,宇文珑脸色立即黑沉如墨,气急败坏的瞪着她,“你是说,为了拉下东豫王下马,朕不惜杀死自己的孩儿又杀死梅嫔?在你眼里,朕是那么残酷的人吗?你就那么不了解朕吗?”
他还有一句未出口的质问:还是,你不想了解?
言少轻却仿佛没看见他眼里的怒气,继续质问道:“那么请皇上告诉我,云妃是真凶吗?”
宇文珑的嘴角一扯,“证据确凿,云妃当然是真凶。”
言少轻的唇在刹那间抿成了一条线,感觉心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下。
他真认为云妃是真凶?还是当她是三岁小儿,看不出个中破绽?
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的对峙着,房里只有兽耳铜壶滴漏的声音。
言少轻知道,她是得不到真相了,在这件事里,死掉的梅嫔和孩子不重要,被打入暴室的云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理由拔除东豫王的兵马了,在豫州安插他自己的人马。
“罢了。”她的眼眸像一汪寒潭,深不见底。“我乏了,明早还要早朝,皇上也请回吧!”
“不!”宇文珑蓦然将她拉入怀里,手揽着她的细腰,固执的看着她。“朕今夜不走!”她才沐浴过香汤,实在好香……
“皇上!”言少轻心里一跳,脸蛋莫名烧了起来,美目忽然就显得有些狼狈。“皇上请不要强人所难,我——我今夜没有侍寝的心情。”
“谁说要你侍寝了?”宇文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朕说留下来,没要你侍寝。”
尚德海说,不能与皇后硬碰硬,皇后吃软不吃硬,要来出其不意这一招,皇后最难招架得住。
看来,尚德海分析得不错。
不过,他一个阉人,为何对男女情事比他这个正常男人还了解?这点当真令他不痛快啊,他竟比个阉人还不如……
“既不要侍寝,皇上何不回啸龙宫睡得舒服点。”他的话令她显得窘迫。
他宠爱的揉揉她的头发,“朕不想让你睡得舒服,所以睡在这里,给你找点不舒服。”
宇文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全身僵住不动,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他曾威胁她,如果不抗旨拒婚,后果自负,但究竟是什么后果,为何不早点让她领受,给她一个痛快,如此悬而未决,当真难受。
不过,他倒是如他说的,只是睡在她身边而已,反倒是她,直到他都睡沉了,她还醒着。
她伸手在空中描绘着他俊挺的五官,小心地不碰着他,轻声呢喃,“咱们在太学时明明形影不离,为何后来在这宫里遇到了,你非但装做不认识我,还越来越讨厌我,甚至威胁叫我抗旨拒婚,究竟是为什么?”
他早睡沉了,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而她,对着他自言自语了一阵之后,一日的奔波,导致困意来临,她也睡了,饱满有致的身子还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蜷去。
宇文珑紧了紧手臂,睁开了眼苦笑,将她更加拥紧了些,动情地在她墨云般的发上轻轻吻着,在她的耳边轻轻叹息——
“我哪里是讨厌你了,我是太喜欢你了,喜欢得不可自拔,怕你嫁给我会对我失望,这才威胁不让你嫁给我,你对我的误会居然如此之深,这下,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啊少轻?”
第十章 朕要皇后侍寝(1)
第二日,帝后两人一同由凤仪宫去上朝。
卯时,尚德海便取了五爪龙袍和朝冠过来,伺候宇文珑更衣及漱口洗脸,言少轻则是一身紫袍官服,绣着象征一品大员的仙鹤,她长发光洁地束起,亦戴着朝冠。
早膳已摆好,两人对坐着用早膳还是第一回,这是宇文珑梦寐以求的情景,他心情很好地吃了许多。
当他把一筷子呛芹芯夹进她碗里时,她狠楞了下,心像被撞击了一般,连带着在后面伺候的竹桑、多兰也目瞪口呆。
皇上知道主子喜欢吃呛芹芯?这应该是只有她们两个丫鬟才知道的事……
宇文珑唇边噙着笑意,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朕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你们娘娘吃得清淡,亦不喜欢肉食,从小就喜欢吃呛芹芯,到现在还没变吧?”
竹桑、多兰忙回神,福了个身道:“是!”
言少轻吃着他夹给她的呛芹芯,心头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他们自幼在太学读书,一同吃饭不下千次,久了,也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记到如今。
“皇后可记得朕喜欢吃什么?”宇文珑兴致勃勃地问,他算是个挑嘴的,看得上眼的膳食就那么几样,其中特别喜欢吃的就两道,不信她不记得。
然而,言少轻却是淡淡地道:“时日久远,恕臣妾脑子不好,华清了。”
宇文珑大感失望的看着她,“你竟然不记得了?”
言少轻面色从容不变。“是的,臣妾不记得了。”
其实她记得,他喜欢吃肉,当时有个御厨,做得最好的两道菜分别是肥鸡火爆白菜和挂炉鸭子,他就喜欢这两道,每次都可以吃好多。
“朕喜欢吃挂炉鸭子和肥鸡火爆白菜。”宇文珑蹙着眉,实在不敢相信,他在她面前吃这两道菜吃得多香,她竟然一点记性都没有?是因为不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对他的事都无关紧要是吧?
“是吗?”言少轻不痛不痒地道:“尚公公,记得晚上让御膳房给皇上做这两道菜。”
尚海德低眉顺眼,躬着身子道:“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皇后可知陆大人喜欢吃什么菜?”宇文珑冷不防地开口问。
一时间,三个奴才心里都敲响了绵长的警钟。
皇上这是在跟谁过不去啊?跟自己不是吗?若是皇后回答了,他肯定又要难受一整日。
竹桑拚命想给主子暗示,知道也千万不要说、知道也要说不知道,皇上昨儿不但留宿凤仪宫,还留下用早膳,这摆明了在昭告后宫,皇后受宠中,所以主子可千肆不要再故意惹皇上不开心了……
“早朝到点了,微臣先离开了。”言少轻并没回答,径自起身,很自然的把自己的身分转换为朝臣,朝宇文珑拱手作揖之后潇洒的离开了。
宇文珑自然也不吃了,推开椅子起身就追过去。“言相,你做什么?去同一个地方,一起走啊……”
尚德海在心中扶额不已。
皇上这是做什么?还当自己是皇子,当两人在求学时期啊,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可是神圣的朝堂,又不是要去郊游踏青。
不过,他也是要跟上去的。“等等奴才啊皇上!”
帝后走在雕龙刻凤的青石路上,清晨的阳光伴着薄雾洒在两人身上,使得并肩而行的两人像一对璧人,尚德海领着一溜宫女、太监、侍卫跟在后头,保持着约莫十步的距离,不会打扰到这全天下最为尊贵的两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