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司正为何帮你?”言少轻奇怪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办案”?还是,这不过是因为她不想面对,想让自己分心罢了。
“郭司正和我是同乡的旧识,我的事也没瞒她,我会遇到那恶人,也是因为她托我在回宫前替她送银子回家,绕了那条陌生的路,才会遭遇劫难,因此她一直对我很内疚。”
言少轻微一沉吟,问,“只有郭司正,不可能诬陷得了云妃,落梅宫的香草,是你收买的吧?在云月宫搜出的西域夕花香粉,也是你的手笔?”
宁静竟是宽慰的一笑,“我的轻儿太聪明了,什么都猜到了。”
言少轻对她的反应蹙眉。“香草又为何肯受你指使,替你冒这么大的险?”
“香草的性命是我搭救的,她刚到落梅宫时犯了个小错,梅嫔要把她打死,是我求太后出面保下了她,且她一直对梅嫔怀恨在心,自然愿意替我办事了。”说完,她慈爱的看着言少轻,“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尽管问,为娘都会告诉你。”
言少轻对她最后那一句却是置若罔闻。
所以她误会皇上了,皇上并没有狠毒到为了拉东豫王下马,而将梅嫔和其腹中胎儿当做棋子,只不过太后与皇上母子一心,太后深知太上皇给皇上的密令之一就是除掉作威作福、强抢民脂民膏的东豫王,因此趁机帮了皇上一把,刻意不查真相,把罪名给云妃坐实了。
“本宫办案向来力求透澈,自然还有想知道的。”言少轻目光深沉,情感不带一丝半点动摇。“毒点心一案里,青枫是否为你所杀?你勒死了她,再伪装成畏罪自杀?”
宁静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娘是杀了青枫,还收买了玉荷,那小丫头打从进宫,娘就对她照顾有加,她把娘当亲娘似的言听计从,自然都照我的话做了。
“我从白玉宫偷了食盒再装进毒点心交给玉荷,故意挑梦妃刚吃饱的时候叫玉荷送去,让她怂恿梦妃去喂鱼,一切都如我所料,只是没想到,因为皇上不想伤了云越两国的和气,并没有严惩芊妃,是以我只好再次对她下手了。”
言少轻从她话里听出了某些端倪,“为何从来不动梦妃?”
宁静朝她一笑,笑容很是灿烂。“梦妃是太后的亲侄女,我也是看着梦妃长大的,知道梦妃因何而入宫。梦妃和皇上未有夫妻之实,不会生下对你有威胁的皇子,而皇上对梦妃也只有兄妹之情,对你构不成威胁,是以,梦妃被我排除在必须铲除的名单之外……
“轻儿,梦妃性子单纯,不会耍心眼,你没有手足,以后就把梦妃当姊妹吧,这深宫的岁月漫长,皇上也不知是否会对你长情,总得有一、两个知心又绝不会相害于你的姊妹才好过日子,听娘的,娘不会害你。”
言少轻慢慢的闭上眼睛,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不会害她?这不已经害苦了她吗?为她杀了那么多人,她的手虽然没有直接染血,但她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她而死,她能安心吗?
她祖母说过,宫里除了皇上,唯二能信任的人是太后和宁静……原来,意思是她们两人皆知道她的身世,宁静甚至是她的生母;再回想过去宁静对她总是过分的关照,可见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了。
然而,纵然是她的生母,纵然她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为了她,但她无法原谅她,也无法坦然的喊她一声娘,若是以爱为名,那这份爱也太沉重了,她实在承受不起……
“皇后,你也无须太过自责。”太后缓缓地道:“眼下你虽无法谅解宁静的所作所为,但等你当了娘,你或许就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了,她只是……只是方法走偏了……”
言少轻想到祖母跟她分析过的人格犯罪,或许她的生母在惨遭玷污还怀上身孕的那一刻,心理已经偏执了,是以多年来也累积了许多怨恨无法宣泄,才会下手如此残酷。
她没法去爱她,可也没法真正的恨她,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沉淀过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语凝喉间。
环顾室内,竟没有一个在此刻能给她力量的人,她原本所倚靠的人,如今和紫妃是同一阵线,她也无法投入他的怀中,尽情地哭个够……
她深吸了口气,看着太后道:“母后,我回府一趟,我去看看祖母,去去就来。”
太后自然明了她是要回去求证的,看来只有言老夫人亲口说了,她才会接受事实。
“你去吧!不必赶着回来,就陪言老夫人多坐一会儿。”
太后在心中叹息一声。言老夫人早说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少轻丫头的身世早晚会揭穿,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宇文珑心痛的看着她,她打击一定很大,可这关键时刻,若他陪她走了,就功亏一篑了……
他只能狠下心,让她独自去面对了。
“陆霜林。”
一身黑色劲装身影从窗而入,单膝跪地。“卑职在!”
宇文珑目光沉沉。“你陪同皇后出宫,皇后尚未摆脱谋害紫妃的嫌疑,须得寸步不离,不得有误。”
陆霜林一丝不苟地道:“卑职遵旨。”
就是要她好好保护皇后娘娘嘛!她都听懂了,虽然不明白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宠爱紫妃算是个什么破事,但她瞎了也看得出来,皇后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至宝,那紫妃啥的,不过是浮云,早晚会过去。
第十九章 食而不知其味(2)
夜已深沉,整个京城似乎只剩打更的声音,言府同样的安静。
言少轻不想惊动府里人,便让陆霜林翻墙而入,开了角门让她进去,两人直奔枫叶满楼。
她祖母的作息一向跟别人不同,即使现在年纪大了,也跟一般老人不一样,她经常晚上不睡,熬夜在看案卷,睡白天的,说这叫做夜猫子。
“大姑奶奶这么晚回来?”蓝嬷嬷正巧蹑手蹑脚地关了寝室的门出来,见了她们十分诧异。
“祖母呢?”因为蓝嬷嬷是端着托盘由祖母在一楼的寝室出来的,她才猜想祖母人并不在三楼的宋慈阁里。
蓝嬷嬷叹气道:“小姐这几天咳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威胁利诱的服了汤药,我给点了甜梦香,正睡得沉呢。大姑奶奶可有急事?要唤醒小姐吗?”
“不必。”言少轻遂也压低了声音,“不吵祖母了,我问爹也一样。”
言少轻带着陆霜林,转而来到静书斋,院落一片寂静,守门的依然是四喜。
她爹一向简朴,用的人不多,白天才有洒扫的下人过来,另一个和四喜交班守门的小厮三喜,目前伤了腿在休养。
“大姑奶奶?”四喜见了她,赶忙迎上来。“大姑奶奶怎么这个点来?”
言少轻轻描淡写地道:“有点儿要事要见大人,你进去叫醒我爹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
四喜陪着笑脸道:“大姑奶奶,这会儿大人不在呢。”
言少轻瞳孔微微一缩。“不在?”
已过了子时,他爹跟她一样都是卯时要上朝,而她爹的作息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这个点不在,非常奇怪。
四喜见她面沉如水,忙道:“大姑奶奶可别误会大人上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大人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是大人的同僚老家在办丧事,大人去吊唁,在月里镇,路途有点儿远,可能要天亮才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