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珑取出备好的火烛引路,两人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出口,他同样推动一块位于秘道上方的青石板,他先跃出去,再拉她上来。
言少轻也不知道身在何方,隐约知道应该是在宫外了。
外头,暮色四合,看来是快掌灯了。
他挽着她走了一小段路,便见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拴在树上,她一眼认出那是他的马——三郎。
这名字,还是她给起的。
那也不知多久以前的事,她在枫叶满楼前的枫树下第一次见到他的马,正疑惑不懂骑术的祖母怎么会买了匹马,就见他由小楼里出来了,原来他是去探望她祖母的。
当时,她不置可否的看着他挑眉问:“是你的马吗?”
“不错,西域来的贡品,父皇赏给我的。”他大步越过她,拍了拍马背,很是骄傲的样子。“还没起名字,你看起什么名好?”
她看看他的马,又上下打量他,“你排行老三,就叫三郎吧!”
他不悦的哼了一声,“三郎?这什么名啊?亏你还是三元及第的文状元,起的名字这么没有层次,早知道不问你了,问扫地的粗使丫鬟都比你起的好。”
后来,皇室的围猎活动时,她亲耳听到他在追他的马。
“三郎你别跑啊!你主子我在这里,你这小子是要跑去哪里?要是害本王输了,看本王怎么整治你!”
那晚他猎了满满的猎物回来,晚宴前,她还特意去找他。
“不是说三郎没有层次?你为什么还用?怎么不起个有层次点的名字?”
他嘴一撇道:“没层次有没层次的好处,不会跟别人撞名,就凑合着用了。”
往事让言少轻忍不住哂然一笑。
那时候,他就喜欢她了吧?才会故意漫不经心地叫她给马起名,还用了这名。
她先一步走过去轻拍马背,“三郎怎么在此?”
宇文珑跟在她身后,“主子在此,它当然也要在此,否则咱们怎么出城去?”
言少轻回头,微露讶异之色,“出城?”
“要是咱们在京里逛,指不定又遇到哪个不长眼的把咱们认出来,那不是很扫兴吗。”
他一跃上马,朝她伸长了手,言少轻把双手交给他,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她抱上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言少轻知道他是个驭马高手,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们出了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来到京郊外馨县的月桂镇。
月桂镇是个朴实的制茶小镇,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茶农,平时就多有茶商来往,主要的两条大街今儿刚好有庙会,来了不少吃食摊贩和杂耍卖艺的,又在庙前搭了个戏台子,观看的人群不时喝采鼓掌,比平时热闹了十倍。
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逛了两遍才罢休,宇文珑有心让言少轻解闷,便一摊一摊的慢慢逛,她在一个书摊前停了特别久,他也不催,看到一些有趣的故事话本,两人还翻了起来。
“饿了吧?咱们找家饭馆吃饭。”
宇文珑看着大街上最称头的一间饭馆——进财客栈,旁边还立个小木牌写着——招牌菜,外酥内香的樟茶鸭。店面看起来挺干净的,感觉不错,就是这家了。
“去那吧!”
他正要往进财客栈里走,言少轻却拉住了他,指了指一旁一个专卖酸辣粉的小面摊。
宇文珑瞪大了眼,“你想吃那个?”不会吧?难道她不知道……
言少轻嫣然一笑,“记得小时候跟祖母去白兴县办案,在那里吃过酸辣粉,滋味难忘,可惜在京城里没见过。”
宇文珑想想也无所谓,虽然他们在宫里的膳食都有专人试毒,但那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帝后的御膳,现在又没人知道他们来了这里,自然不会有人专程来这小摊子给他们下毒。
小摊生意很好,他们等一桌客人走了才有位子坐,因为只卖酸辣粉,便也只能点酸辣粉,一人点了一碗,言少轻要了大碗,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要了大碗。
言少轻不喜热食,但喜欢辣味,这酸辣粉不带汤汤水水,又做得不烫,酸辣劲十足,很合她的胃口,她很快吃完了一大碗,还意犹未尽。
她满足的搁下碗筷,转头正要问宇文珑要不要再来一碗时,就见他满额的汗水,脸上快喷火似的,她忍不不住噗哧一笑。“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辣,不知道你原来是不能吃辣。”
宇文珑才不承认,“我是不喜欢,不是不能吃。”
言少轻看着他那碗没吃几口的酸辣粉。“可现在你分明是不能吃辣。”
宇文珑眉头微蹙,他可听不得这种有损他男子气概的话。“谁说的,我这就吃给你看……”
言少轻失笑的阻止他,“不要吃了,再吃要闹肚子了,到时怎么回去?”
不能回宫确实是个大问题,闻言,宇文珑也不再逞强了,掏银子付了帐。
两人起身,把位子让给别人。
言少轻笑道:“我也没吃饱,咱们去刚刚那间客栈吧!适才瞥了一眼,瞧见他们的招牌菜是樟茶鸭,月桂镇专产茶叶,樟茶鸭肯定好吃,咱们就试试樟茶鸭吧!”
两人往进财客栈走,还未走近,就见两名粗汉走出来,宇文珑眼明手快,立即拉了言少轻躲进饼铺。
“我看到了杨七!”言少轻蹙着眉,随即又摇了摇头,笑自己这什么荒谬的想法。
“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已经自尽又火化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宇文珑紧紧的握着她的肩,沉声道:“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
杨七身为黄金劫案的主谋,是朝廷重犯,虽然他只在大理寺狱里见过一次,但他不会错认。
言少轻神色一凛,“所以,真的是杨七?!”
见到了死而复生的杨七,言少轻哪里还有心情逛下去,自然即刻回京,还直奔大理寺。
果然不出她所料,因为连环杀人案犯再度犯案,陆宸还在大理寺里挑灯夜战,他不死心,也不放弃,把过去的案卷全部拿出来重新审视,检查有无遗漏之处或与他案不同之处。
要知道,这次案犯作案的月分晚了许多,也不排除是有人模仿他的犯案手法,嫁祸给他。
“在月桂镇见到杨七?!”见到帝后深夜同来,陆宸已够惊讶的了,听到他们说见到杨七,他面色更是凝重得化不开。“杨七自尽后,并无家人亲友前来认尸,照程序交由刑部火化结案。”
言少轻神色瞬息万变,吩咐道:“当时验尸的仵作是何人?即刻带来见我!”
“是,大人!”一个值夜的衙役连忙去了。
不一会儿,那衙役带着个一脸诚惶诚恐的老人家回来了。
言少轻自然认识对方,他叫萧海,是刑部件作班的领班,做了一辈子的件作,言少轻考仵作时,他便是主考官之一,且当年跟她祖母是一块儿考进刑部仵作班的,她祖母一路做到了丞相,他则做了仵作领班,现在老了,身子不太好,已经很少出去验尸了,就派工作给他的徒弟们。
“萧海,杨七是你给验的尸?”见到前来的是萧海,言少轻神色之中有掩不住的惊讶。
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她不相信她从小叫萧伯公的萧海会涉案其中,不信他会与杨七及其背后主谋有所勾结。
“回大人,不是小人,是郭造所验,可是郭造不久前意外摔进大沟里溺死了,小人才代为来回话。”
言少轻脸色微变,“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