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伤好,老夫希望你尽快离开。”万之涛说话时神情坚定,眼底却有著歉意。
望安平静的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你身上的伤并不寻常,若是老夫猜得没错,有人想置你于死地,也就是说……你有仇家。”万之涛续道:“老夫年事已高,死不足惧,但静湖才十六,又是个闺女,老夫担心……”
“老爷子,”他打断了万之涛的话,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悦或是苦恼。“晚辈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万之涛微微蹙眉一叹,“你能体谅,老夫真是万分感激。”
“该感激的人是晚辈,若没有老爷子的救治,我岂有茍活的机会?”他笑视著万之涛。“老爷子请放心,晚辈绝不会拖累恩人。”
望安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为免留下疤痕,万之涛给了他膏药让他涂抹在伤疤上,其实这种小事他觉得自己来就可以了,偏偏万静湖坚持要替他上药。
万静湖专注的在他的双臂上涂抹著焕肤膏。“望安哥哥,我爷爷调的这种膏药可是很多姑娘及婆婆妈妈们最喜欢的,她们要是受了伤,都怕留下疤痕,便会来找我爷爷调配这个……”
他静静听著她说话,同时静静的看著她。
他完全可以理解万之涛的担忧,她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姑娘,有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两颗晶亮的黑眸、挺秀的鼻子,唇角总是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
他听她说过豆子也是她捡到的,但他不是什么小动物,他与她又素昧平生,她这般不计后果的救了他、收留他,难道不怕他会替她惹来什么麻烦吗?
“望安哥哥,你还没离开过这间宅子,对吧?”万静湖兴冲冲地道:“等你的身子再好些,我带你四处走走,望春城是个很美的地方呢。”
望安不语,只是微笑。
“好了,你转过身去。”她说。
他微顿,反问道:“做什么?”
“你的背后都是伤痕呢。”她一脸认真地道:“只要每天按时涂抹焕肤膏,最多三个月,你的皮肤便能恢复以往的平滑光洁。来,把衣服撩起来。”
“不、不用了。”想到要在姑娘家面前光裸著上身,望安不自觉皱起眉头。
万静湖注视著他,眼底闪著黠光。“你害臊?”
迎上她那明亮的黑眸,他还真的有些心慌,但很快的他就镇定下来。“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姑娘是未嫁的闺女,在下认为不妥。”
见他一脸严肃,她忍俊不住的笑了。“望安哥哥,我从小跟在爷爷身边行医,不知道看过多少人的身子呢,再说了,你当初伤重昏迷的时候,爷爷还得替别人医病,甚至出诊,他分身乏术之时,都是我在照料著你。”
“你是说……”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表情又沉凝了几分。
“我是说,我早就看过你的胸、你的背。”万静湖好笑的道:“你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望安颇感无言,她如此天真纯洁,恐怕还不懂得对男人的身体胡思乱想。
“别磨蹭了,难道要等爷爷回来帮你涂吗?”
“岂敢劳烦老爷子。”他道:“我自己涂便行。”
万静湖板起脸来。“你在说笑吗?你眼睛长在后面吗?就算你眼睛长在后面好了,你的手有那么长吗?”
“这……”他显得有些为难。“其实背上留下疤痕也无妨。”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望安哥哥,你听过医者父母心这句话吧?”
“当然,但是……”
“对行医的人来说,病人伤患就像是孩子,也就是说……我帮你擦药,就像慈爱的娘亲帮孩儿擦药一样。”说著,万静湖目光一凝。“你说,你会怕你娘亲看见你的身子而胡思乱想吗?”
被她这么一说,望安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好了,别再啰哩啰唆的。”她一脸严肃,语带命令地道:“转过去。”
他愣愣的望著她一会儿,而后不知怎地,他竟听话的转过身,解开上衣,褪至腰间。
万静湖将微凉的药膏温柔又小心地涂抹在他背上的伤痕处。
望安可以感觉到她的指尖轻拂在他的背上,犹如三月的春风,亦可以感受到她的肤触细滑得犹如上好的锦缎,他还感觉得到她指尖微微的热度正暖著他的胸口。
他并没有胡思乱想,但思绪的确有点纷乱了。
她是个好姑娘,他要保护这样的好姑娘,就算万之涛没对他说那些话,他也应当有自觉,他必须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谁要杀他,他的仇家若还寻他,就有可能寻到这儿来,届时万之涛跟万静湖都将身陷险境……
“好了。”万静湖说著,顺手帮他将上衣往上一带。
望安穿好衣裳,这才转回身看著她。“谢谢静湖姑娘。”
她笑视著他。“望安哥哥不必言谢,这是我的责任。”
闻言,他狐疑地反问,“责任?”
“是呀。”万静湖笑意盈盈。“就像我把豆子捡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对它有责任。”
她的话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原来他真的跟豆子是一样的。
“是我把望安哥哥从郊山带回来的,所以我对你有责任,况且打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种想要对你好的感觉……”
望安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罢了。”万静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耸肩一笑。“总之,你别多想,安心的在这儿待下吧。”
万静湖待他越好,望安越觉得应该尽快离开,他不担心自己,只害怕会连累万家祖孙。
第1章(2)
这天早上,万静湖去市集,万之涛出诊也不在,他决定悄悄离开,从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还给他们安全及平静。
走到了大门前,他忍不住驻足转身看著这住了月余的静谧宅子,万静湖跟万之涛对丧失记忆的他而言,已是生活的全部,如今要离开,他感到十分不舍。
“汪!”
听到豆子的叫声,望安低下头一看,才发觉它不知何时来到他脚边,他弯下腰,摸摸它的头。“豆子,要好好照顾她,我走了。”说完,他打开门要离开,豆子却先一步冲了出去,见状,他心急叫喊,“豆子!”可是它已跑得老远,一下子就不见影踪。
他心想,豆子对望春城熟门熟路,也许晚点就回来了,不必他操心,于是他带上了门,离开了万家。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走出万家宅子,看见望春城。这是个称不上繁华,但绝对热闹非凡的地方,街市上商铺林立,人潮熙攘,叫卖声此起彼落。
他向路人询问出城的方向,便朝著东城门而去。
城门虽有官差驻守,但戒备并不森严,凡是城民几乎无须盘问便能自由出入。
出了望春城,望安继续迈开脚步朝向未知,突然,他感觉到一股力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他一震,回过头一看,竟是万静湖,还有……豆子,迎上她那不能理解及不能谅解的眼神,他不由得感到歉疚心虚。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她便生气又难过的指责道—
“你是骗子!你想离开,对吧?”
“静湖姑娘,我……”
“你的伤还没完全痊愈,你的记忆也没恢复,你能去哪里?”
“我不想连累你跟老爷子。”望安眉心一拧。“我的仇家或许会寻到这儿来,到时……”
“如果你真有仇家,而他们也寻来了,我们三个人总比你一个人好吧?”她气呼呼的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