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算话,不许食言,老大出生时你就不在我身边。”她翻起旧帐来了,一副他敢反悔定不轻饶的悍妇模样。
家有母老虎,这下子“首辅畏妻”的事又要传得沸沸扬扬了。
他苦笑,“不敢,我家娘子制药本事若说是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要是我开罪了她,随便给我下点药就一命呜呼了。”
下点药……忽然有什么闪过云傲月的脑中,她想用力捕捉却没捉住,一闪就消失了。
就在这时候,一名眼生的丫头端了碗紫米养生粥进来,这是齐亚林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他早膳吃粥配几样小菜,七分饱就去上朝,下了朝再吃些鸭脯、干果,他少量多餐,不暴饮暴食,偶而喝点小酒,生活规律地像个老头子,只有夜里活动较为频繁。
不然他四子一女哪来的,勤于夫妻事呀!
“大人请用。”
丫头的手柔白如葱玉,小小的个头,约十五、六岁左右,一双眼含羞带怯的勾人。
“嗯。”齐亚林正要以口就碗,他懒得用汤勺,赶紧吃完好上朝,他快赶不及了,即使是首辅也不能比百官晚到。
但是他刚要入口,站在他身旁的沈太医就眉头一皱,伸手盖住碗口,把他手中的碗抢过来,低头一嗅,沉声道:“丫头,你来闻闻这气味。”他年轻时分辨各种药材,鼻子好得很,但人上了年纪,嗅觉便不够灵敏了,总要差上一点。
“师父,怎么了……咦?这味道是……”云傲月眼神蓦地一变,双瞳燃着怒火,瞪着一味装羞的丫头。
“是什么?”他闻着像是……
“马钱子。”
沈太医脸色剧变,“这是剧毒,一吃下片刻便亡,症状有如急症发作,难以查其死因。”
宫中常出现这种药,嫔妃为了争宠、铲除对手,便会买通太医院的太医,或让人从宫外带进宫,以此无声无息的除掉碍事的人。
先帝在世时的李婕妤便是死于马钱子,当时她正受宠,资色上乘,一点也不亚于程贵妃,先帝有意提她的位分为淑妃,谁知旨意未下,她已暴毙宫中。先帝虽有不舍,却也未下令彻查,因为下手的人明显可知,得到宠爱的程贵妃不想有人分宠,便早一步夺去李婕妤的性命。
“你敢下毒?”齐亚林脸色一变,提脚一踹,把正在作着美梦的丫头一脚踹飞。
她眼露惊慌,口吐鲜血,哭道:“奴、奴婢不敢,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只是从厨房端来而已……”她害怕得身子抖如筛。
做过刑部侍郎又曾任职大理寺寺卿的齐亚林一眼就瞧出她眼神闪烁,必定是在说谎,怒道:“再不吐实,大刑侍候。”竟然有人敢毒害他,罪不可恕。
“不是奴婢做的,奴婢是冤枉的,大人明察……”什么是马钱子?为什么有毒?明明是……
“来了,把她的腿给折了,看她招不招。”太久没下狠手了,旁人都以为他改吃素了。
“是。”
一看身着侍卫袍服的男人朝她走来,胆小的丫头吓得脸发白,叫道:“奴婢招,奴婢招,不要断奴婢的腿!是他给我的,他说这叫‘情意散’,让人一服下就会喜欢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人……”,
被丫头所指的男子跛了一只脚,穿着仆役的衣服,一见事迹败露便想逃,但是拖着腿跑不快,一下子就被制服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首辅大人……”
云傲月惊呼,“咦,他不是……贺重华?”
齐亚林皱眉,“临川侯世子?”居然还没死。他以脚踢开低伏的头颅,露出一张“熟人”面孔。
贺重华嗤笑道:“呸!什么临川侯世子,我不过是流放边疆的囚犯。”是啊,如今他只是个囚犯。他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功夫才逃回京,没想到还是被识破。
“自知有罪还敢回京,你以为皇上会如先帝一般心慈手软吗?”成大业者,谁的手上未沾血。
外貌老了二十岁有余的贺重华啐了一口,黝黑的脸上看不见昔日的张狂。他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你,我会落到这种地步吗?从你跟我抢女人开始,我就和你誓不两立,你不死难消我心头大恨——”
“带走。”
没等他说完,齐亚林便下令将贺重华关进大牢,不到三日,他自缢牢中,是由念着一丝夫妻情分的朱月婵为他收尸掩埋。
时间过得很快,齐亚林过了三十三岁,迈进三十四岁,这时云傲月这才想起自己重生前便是死于这一年,她莫名地生了一场怪病,怎么治也治不好,终是芳魂沓然。
这下换她紧张了,赶紧请沈太医看着。
最后她这一生活了八十七岁,寿终正寝,齐亚林比她早死三年,死前还捉着她的手,要她早点去陪他,说他在奈何桥上等她。
见他死后仍不松开云傲月的手,本来哭得稀里哗啦的子孙们顿时哭笑不得,只好在他耳边说着——
“爹(爷爷、阿祖)您安心的走吧,我们会让娘(祖母、祖婆)快点去陪您,她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闻言,齐亚林这才含笑九泉,松开了手。他到死都是离不开妻子的妻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