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曾经被欺骗过,所以对于欺骗才更无法容忍。即使那是善意的谎言,但是在善意之前,曾经受过伤的人只会注意到“谎言”两个字。
“我……”她一时呐呐无言,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值得你信任,所以……”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但只要对上他的眼睛,便能看出那股落寞。
他们自从上京以来,气氛一片和乐,没人再提过两人之间曾有的争执,也没有人再去提他们现在的暧昧又算什么,但这一次袁熹明却趁着这个机会,彻底的挑明。
袁熹明不能否认自己的心机太过深沉,明明还瞒着她两个人早已是合法夫妻的事实,却还装出受伤的落寞模样,让她对他升起一分内疚。
他半垂下眸子,想要遮掩几分眼中的深沉,然而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涂千雪给握住了。
他一愣,却没有抽开手,而是直视着她,在她那双显得澄澈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不是那样的。”她说,眼里有着歉意和内疚。
他不说话,只怔怔的看着她,却让涂千雪继续误会他是因为她不小心说谎骗了他,才会如此失落。
涂千雪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心软的人,但事实上,她就是个心软到没原则的。
要不然,她当初不会看两个可怜的孩子在村子外边乞讨,就把他们带进屋里养着,还让他们喊她一个黄花闺女娘;也不会明知当初受伤的袁熹明是个大麻烦,还是把人带回家,好饭好药的救活。
心软无药医啊!涂千雪总在做了好事后,就无比唾弃自己的心软,只可惜这就像是一种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再也戒不掉。
比起那些绞尽脑汁的解释,她宁可道歉来得痛快。因为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更不用说……她真的见不得他这副落寞萧瑟的样子。
是心疼吗?她反问着自己。是因为把这男人放在了心上,所以无法容忍他受半点委屈吧!
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年轻时曾说过一句豪语:我爱的男人,是要拿来宠的!
既然他全心全意爱着她,那么她小小的宠爱一下自己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好,对吧?尽管她总觉得他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她……
“你不用说违心之论,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我知道你还没完全把心放在我身上,有些话无法对我说出口也是应该的……”他以退为进的想要抽开自己的手,但如果涂千雪这时看到他低垂的眼眸中所隐藏的神色,就会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跟失落半毛关系都没有。
“真的不是这样!”她抓紧他的手,脸上有些别扭,“我都已经跟你来京城了,你怎么还能说我没把心放在你的身上?!”
若是真没把心放在他身上,她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跟他来?若是真没情意在,凭他说破了嘴,她也不敢在陌生的世界里,踏出那个熟悉的小山村。
袁熹明听了她的话,心里止不住的喜悦,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你别哄我,我知道你向来心软,说不定是同情我……”
“袁熹明!你这是小看我了,若只是同情,我会让你吻我吗?”她扬声反驳,不期然地看见他含笑望着她的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染上气恼的红晕。“你骗我!”
“没有!我是真的伤心了。”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把自己刚刚的表情合理化。他的手反握住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诉着,“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能够听见你亲口说出心里有我,就算下一刻就是我的死期,我也心甘情愿。”
她咬着唇,头轻侧一边,不敢对上他的眼,他眼里的深情像是漩涡,搭配着直白的情话,让她不只耳根发热,甚至觉得只要再多看他一眼,自己说不定就会沦陷在他毫不掩饰的情意中。
她的声音细弱蚊蚋,“哪有那么夸张了,我……这样的话我就是不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不是早说了要当真夫妻的?”
“是啊!”只是一直没听见她亲口说出来,他总会有那么一点不安。不安着她不说出口的话,不安着她若有似无的距离。
他的心总是悬吊在半空中,升不得、落不下,直到刚刚,他才终于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似乎一瞬间,残缺的心就成了圆满。
他凝望着她,直到她回以羞涩的一笑,他握紧她的手,两人才又把话题从感情绕回正事上。
那天白子愈坦白自己的身分后,涂千雪一开始还没回过神来,甚至没把这个男人跟自己想找的“白子愈”连结在一起,毕竟把一个神秘莫测的人跟像是登徒子的怪男人画上等号,怎么想都很奇怪。
直到昨日有一封拜帖送到她手上,上面写着教坊司,落款又写着白子愈的时候,她才相信,原来自己真的撞见想要找的人了。
只是……还没找到人的时候,她忐忑不安地想着哪天见到白子愈,该怎么开口询问那两件棘手的问题才好,可是等人找到了,她却要先想一想该怎么道歉比较好。
谁让她嘴快,在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她只冷哼了一声,不只赏他一个闭门羹,还骂了一句登徒子呢!
就是因为如此,加上帖子上也说不要告诉别人,她才会下意识的想否认自己有心事这个事实,但实际上,她早就内疚到不行了。
两个孩子的事情她还没那么担心,因为瞧过白子愈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说他像狼看见肥肉都不为过,但想要让他帮袁熹明解除身上的诅咒,她就觉得希望有些渺茫了,谁让她无缘无故的就先得罪了人呢……
“所以说就是这样……对不住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白子愈,就算他要我下跪道歉也行,只要能够让他消气,帮你解除诅咒就好。”
第9章(2)
在涂千雪没逻辑的诉说中,袁熹明眼里的柔意不断地加深,在她顿了顿,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打断她,语气平静而温柔的说:“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不用为了我去委屈自己。”
涂千雪冷淡的脸上,难得出现明显的急躁来,“这哪里算是委屈了?如果不是我先得罪他,说不定你亲自找上门的时候,他……”
“不会的!”袁熹明果断地打断她的话,“我试过了,就算是我亲自上门也一样没有用,他不见任何人,所以说这不能怪你,反而该感激你才是。”
袁熹明一边忙着查证据,一边记挂着替自己解咒的事情,既然都已经肯定人在教坊司了,自己不过是派人或者亲自走一遭的事情而已,自然一逮到空闲就去。
只是不去不知道,实际去找白子愈这个人的时候,才知道白子愈的身分果然有古怪。
虽说教坊司内不一定是官奴,也有不少外面的艺人被召进去,但是能够做到像白子愈这样神秘、嚣张的也没几个,他之前偶然见过几次还真的是机运。
事实上,他也想过用一掷千金的方法见白子愈一面,可毕竟撒了钱仍见不到面的也是大有人在,他才打消了念头。
“你试过了?可是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涂千雪愣愣地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也不敢说的理由。
他苦笑道:“我怕你失望,怕你会因为我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解开诅咒而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