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涓被他那双冷黑的眼眸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衣物,接着想到她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她急忙抬起五指,对天发誓,“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泄露一个字,要是说出去,就教我不得好死!”
她这一抬手,怀里原本拿着的衣物没抱稳,掉了下去,她赶紧捡起来,这才想起自个儿一早过来的目的,她紧张的将那身衣裳递到他面前。
“石大哥,你先前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没什么好谢你的,所以就给你缝了件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她期盼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收下她的心意。
知他一向都穿武人的窄袖劲装,因此这件衣裳的衣袖,她特地做成束口的,且为了买这身灰蓝色的布料,她花光了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
墨瑛熙没接过那件衣裳,依旧凝视着她,缓缓启口,“你不觉得我是怪物吗?”
朱涓用力摇头。“石大哥怎么会是怪物,我不知你为何会变成狮子,可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你让无处可去的大花它们继续留在这里,还帮我解决了被迫嫁给陈伯的事,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永远都是我心里那个可靠又善心的石大哥。”说完,为了显示自己没有畏惧和嫌弃他的意思,她朝他走近,拉起他的手,将衣物硬是塞到他手中,一边催促道:“你快去试试,看看有没有不合身之处,我再帮你改改。”
经历了杜梅虹的欺瞒,他变得不太相信人,他定定的望进她的双眼,想确认她的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虚假,而她迎视他的眼神中,一片坦然,甚至流露出一抹热切的期盼,虽然带着一丝紧张,但他想那是因为担心他不喜这身衣服,因为她的眸光完全没有畏惧,更没有嫌恶。
须臾后,他接过那身衣裳,转身走进屋里,冷黑的双眸不自觉隐隐透出一抹暖意。
朱涓站在原地等他试穿衣裳时,发现大花它们不知何时来到她脚边,她蹲下身抚摸着它们。“我今日来得早了些,还没来得及替你们准备早膳,晚点再拿过来,乖喔!”说完,她霍地明白为何先前大花它们会有些惧怕石大哥,定是在他身上嗅到了属于狮子的气味,才不敢接近他。
她虽然对于方才所见那一幕感到震撼,但此刻留在她心上的不是惊骇,而是满满的疼惜,她想,他背负着这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必定很痛苦。
但她想不通石大哥明明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狮子呢,他又不是妖怪,噫,等等,难不成他真是妖怪?可就算他是妖怪,她也不怕他,因为他是个好妖怪,他不吃人不咬人,还帮了她,不像有些人,外表看着是人,却有一颗野兽的心,就像杜梅虹,她想她的心肝定然是黑色的,又坏又毒。
越想,朱涓对他越是心疼,想着待会儿他试穿好衣裳出来后,她定要告诉他,不管他是人还是妖怪,只要他不嫌弃她是个丫鬟,她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但等了好半晌,他却迟迟不出来,她忍不住进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进了屋里,她见他已经换上她为他做的新衣裳,她欣喜的想走上前看看有没有不合身之处,来到他跟前,她才发现世子也在,她连忙朝他曲膝行礼。“奴婢见过世子。”
岑佩南瞟她一眼。“你这丫头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昨夜皇上命人传了话,说钟天师带着解咒的方法回到了京城,要墨瑛熙今日进宫一趟,在这重要的时刻,他无论如何也想陪在好友身旁,亲眼看着钟天师为好友解咒,因此他才会起了个大早从岑国公府过来,要陪好友一块儿进宫。
“奴婢是来……”朱涓悄悄瞅了石大哥一眼,不敢说出她是特地送自个儿做的衣裳来给他。
墨瑛熙接腔道:“她是来看猫的,走吧。”
岑佩南也没再追问,却指着他身上这身灰蓝色的衣袍问道:“你要穿着这身衣裳进宫吗?”
“不是去上朝,是去见钟天师,无妨。”墨瑛熙虽受封镇国将军,但同时也是西南主帅,这趟回来算是私事,无须上朝,只有在皇上召见时才进宫。
见他说完便径自朝外走,岑佩南连忙追上去。“哎,你等等我。”
朱涓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石大哥对世子的态度怎么有些无礼,接着她再想起世子回王府后,对外说他养了头狮子,还为了那头狮子住到最偏僻的偏院来,这意味着世子是知道石大哥变身的秘密,还为了替他隐瞒,放弃原先的院子不住,至少表示世子很是重视石大哥。
她先前以为石大哥是世子的护卫随从,可此时她发觉她可能猜错了,石大哥的身分应当更高,也许是世子在军中的亲信,类似副将之类的。
不过石大哥的身分如何她一点也不在意,她高兴的是,他竟肯穿着她为他做的衣裳进宫,这是不是表示他很喜欢她做的那身衣裳?
这么一想,朱涓不禁笑逐颜开,心田彷佛开出了朵花,就连回到厨房,笑意都还止不住。
曦和宫内一处静室里,白眉白须的钟天师坐在蒲团上,徐徐说道:“墨将军所中的恶咒,乃是身为列屿国巫女的铃辅公主,以自身性命为祭,亲自施下的诅咒,这次老夫暗中前往列屿国查访,终于探寻到一个解咒的方法,但要解咒,须以公主的鲜血画咒才能解开,可惜公主早已亡故,如今要取她的血是万不可能。”
岑佩南有些等不及的追问:“既然拿不到那公主的血,您究竟打算用什么方法替将军解咒?”
“岑公子莫急,老夫花了两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样东西,也许有办法能取代公主的鲜血。”
“是什么?”岑佩南着急的又问。
“是公主的头发,自古便有一说,发乃血之余……”
钟天师还未说完,岑佩南便惊讶的指着他。“难不成天师您跑去偷掘了公主的墓,剪了她尸骸上的头发?!”
钟天师捋着下颚的白胡子,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如此做是冒犯了公主的尸身,但为了解开墨将军身中的恶咒,也是万不得已。”
岑佩南神色激动的脱口而出,“不,钟天师,您干得太好了!”他接着很遗憾的表示,“可惜我此番没能与您同去,否则就不只剪她的头发。”她把墨瑛熙害得这么惨,拖出来鞭尸都不为过。
当年可是列屿国暗中勾结七皇子,兴兵入侵,最后被墨瑛熙击溃,他们的国主也在乱军中遭到射杀身亡,这是他们技不如人,不想那巫女公主竟不辨是非,对墨瑛熙下了这般诅咒,实在可恶!
钟天师心道幸好,瞧岑佩南那神情,要是让他跟去,恐怕公主的尸身就不保了,他接着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墨瑛熙。“墨将军,此番能否利用公主身上的头发来解咒,实不相瞄,老夫也没有把握,只能试过才知晓。”
墨瑛熙神色恭敬的朝他拱手作揖。“我明白,无论成不成,我都感谢钟天师这番不辞劳苦,远赴列屿国替墨某寻找解咒之法,请您开始吧。”
钟天师颔首,吩咐徒儿将此番带回来的头发烧成灰,再沾湿,拿起朱砂笔,沾了发灰,在符上画下解咒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