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内,众多决策无不仰赖足智多谋的晏再青。
众人心知肚明,当朝神女不过是个傀儡,真正手握治国大权的,唯桃花仙是也。
无论是编制军队草粮、治水平灾、国家生计或官运陆迁,样样得经由晏莳青之口,奏折虽有神女看过,但最终定夺仍是操在国师于中,就算是位高权重的薛太师,也抵不过才知日兼备的晏莳青。
为此,薛昆已经隐忍多时,对他而言,要莳青是肉中刺眼中钉,一日不除,他就一日难以好眠。
就在商议国家大事告一段落之后,薛昆抓紧了时机,不疾不徐的高声道:“近日来,朝中与民间一直有个传闻,不知晏国师听过没有?”
一时之间,殿下的百官全都噤声不语。
气氛寂静如死城,就连始终保持着傻样的叶浅绿也面色惊惶,偷偷觑向身旁的如玉俊颜。
晏莳青脸上无喜无怒,一如既往的冷淡。“太师若是有话,直说无妨。”
“近来朝中一直盛传,神女的言行举止不同以往,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又有一说,是有人用了巫术操纵神女的心智,国师可的日听过这些传闻?”
薛昆此言一出,朝堂上的百官一片哗然。
“恐怕太师是听多了以讹传讹的谣言,才会把这种无稽之谈拿来朝堂上说。”
晏莳青脸上虽然无笑,但那双增折如珠的凤眸,却耀动着显而易见的讥笑。
薛昆怒从心来,但碍于文武百官在场,有怒不能发。
自从两人决裂,晏莳青对他可说是步步相逼,想尽办法削弱他在朝中的势力,还暗中拢络前朝老臣牵制他,这口气,他已经忍得够久了,如今也是该一并讨回的时候。
薛昆两眼紧眯成缝,嘴角慢慢扬起。
“再问国师,神女如今已经凤龄二十,早过了招婿的年纪,如今凤氏王朝只剩下神女一血脉,着实单薄,应当早日成婚,替白凤国诞下后裔。”
望着薛昆那个老狐狸脸上得意的奸笑,叶浅绿的双手握得死紧,原本红润的面色瞬转苍白,在在言明了此刻的她有多震惊与愤怒。
不只是她,就连一向沉着淡定的晏莳青也稍皱眉头,眼神幽沉如黑潭,良久不置一语。
望着他深思的侧颜,她心跳猛快,再看看殿堂之下的百官,他们也正齐齐望向她,静默无语,连一点反对声浪也听不见。
神女招婿本就是白凤国自古有之的礼制,况且凤氏一脉至今仍无后人,对于皇族而言确实相当危急,是以,即便是平素不喜薛昆的老臣,对这事也难得投以赞成的眼神。
大事不妙!她可不愿意因为宫中的权势斗争,葬送了自己宝贵的婚姻。
叶浅精心一急,不等晏再青开口便嚷道:“孤的心中只有广大的白凤国子民,没有想过招亲,爱卿不必替孤多费心。”话才说完,叶浅绿就惊觉不好。
这话听起来很正当,也抓不到任何错处,可坏就坏在,近日关于国师想当上皇婿,藉以把持无上皇权的传闻已经甚嚣尘上,她断然拒绝的态度,看在众臣眼中,不就更像是受了国师迷惑?
她暗怪自己沉不住气,为什么就不能傻笑呆坐,好好扮演千年之前的痴儿凤梓,偏要急着替自己出头,为此内心懊恼极了。
没想到,晏莳青突然开口,直言不讳的问薛昆,“太师用心良苦,如此替凤氏王朝着想,这份用心实在可贵,就不知太师心中可有属意的皇婿人选?”
叶浅绿闻言一震。
伫立于殿下的薛昆从容不迫地笑笑回道:“老夫近日接获一封来自麒麟国的书信,信中提及麒麟国太子有意求亲于神女,他与国师师出同门,想必国师对他应该不陌生。”
晏莳青倏地眯起了双眸,果然,他请得没错,又是白珞在背后搞鬼:
这个从以前到现在就不停跟他明争暗斗的同门,时至今日,依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斗垮他的机会。
白珞又想利用薛昆做什么?莫非想侵吞白凤国?
寻思之际,议政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朗朗笑声。
晏莳青目光微凛,循声而望,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徐步走入殿里。
那人头戴玉冠,肤白若雪,面貌端秀,双目熠熠有神,一身尊贵的系衣——正是麒麟国太子白珞。
第7章(1)
霎时间,议政殿内群臣噤声,气氛竟有些凝滞。
穿着一身绛紫锦衣的白珞行姿优雅,不请自入,径自步行到金殿之下,下巴微扬,墨润的双目直望着坐于殿上的晏莳青。
“桃仙,别来无若?”白珞虽然嘴角噙笑,眼里却是全无笑意,仅有慑人的寒光。
晏莳青面无波澜,淡定不减,眼神微微一敛,无笑无怒的回道:“麒麟国太子驾临吾国,却未事先告知,这似乎有违两国邦交来往之礼仪?”
“我此行前来,非是以太子身分来访,而是以晏国师故友的身分而来。”
视线一转,白珞望着金凤椅上怔忡出神的叶浅绿,双手作揖,勾起唇角。
“白凤神女在上,在下乃是麒麟太子白珞,几年前,四灵诸国调停战事时,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神女可还记得?”
这是试探!叶浅绿在白珞眼中清楚看见狡黠之色,且不管他究竟来意为何,他身上散发出太明显的敌意,无论是对晏莳青,抑或是对她。
纤白素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处,那块可以引魂定躯的麒麟玉便藏在她锦绣华服之下,恐怕白珞此行前来,目的之一,便是夺回麒麟玉。
定了定心神,叶浅绿露出寻常的傻笑,文不对题的应声道:“麒麟太子前来拜安,甚好。”
白珞一笑,眼神满是讥讽,摆明已看穿了她的伪装。
叶浅绿的额际微微沁着汗珠。万一白珞在满朝文武前揭穿一切,那岂不是让薛昆坐收了渔翁之利?
不成,眼下应该快些找个借口散朝。
“众卿若无事禀报,使退朝吧。”叶浅绿用着凤梓该有的语调扬声宣告。
此时,薛昆却忽然高声道:“既然麒麟太子驾临吾国,方才下臣禀报的和亲一事,何不选在此时一同商议?”
这只可恶的老狐狸!奸诈狡猾的贼人!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才刚说麒麟太子有意求亲,下一刻白珞便现身?分明是串通好的!
白珞身姿颀长,双手负手腰后,镶嵌着异色珠玉的发冠甚是绚目,即便身在他国的金殿,睥睨傲人的气势也分毫未减。
这样出色的男子,又怎可能想娶痴儿为妻?况且,他身为麒麟国太子,日后将继位称帝,又怎么可能甘心入赘成为白凤国的皇婿?
叶浅绿气结,一冲动起来,连傻样都忘了扮,忿忿地道:“孤的皇婿孤自会择定,无须太师忧心。”
话方落,便见薛昆双眼一抬,露出了得意之笑,白珞则是低敛下玉石般的双眸,唇上兀自噙笑。
她心下暗惊,深知自己一时大意中了他们的诡计,在百官面前自曝马脚了。
双手握紧了雕金扶把,叶浅绿面色僵白,轻咬下唇,一时间也乱了头绪。
存心挑衅似的,白珞目光直视着晏莳青,笑道:“素闻白凤神女心智未开,如今一见,原来那些传闻都是有心之士造谣生乱,神女说话的神色分明与常人无异,又何来痴傻之说?”
不等在场他人有何反应,薛昆即刻接道:“太子有所不知,前不久,神女前往神宫祭拜遇袭,此后心性略转,言行举止也与从前大不相同……真可以说是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