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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佩佩,谁敢拿她当“玩玩”的对象,玩院长的女儿?不介意自毁前程的话,可以试试!

  “是他看不上我。”佩佩笑得满脸痞样,说这种谎,她不需要打草稿。

  “真是这样的话,你就告诉爸,你心情很糟,想不通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相亲对象都不喜欢自己,爸爸喜欢懂得自我反省的小孩。

  “如果没这回事,你就猛说对不起,说你那时候很混乱,满脑子想着下次和张医师约会时,要怎样表现。你很清楚,爸有多希望把你嫁给院里的医生,知道你为张医师分心,爸会深感安慰。”

  虽然他不认同爸的想法,也认为那些医生配不上自家妹妹,但在这个家里,爸的话就是圣旨,他们可以从“顺从”和“合作”当中做选择,没有第三个选项。

  “这样可以吗?”佩佩很犹豫,如果爸去跟张医师对质,知道她“罹患小脑萎缩症”,遗传给小孩的机率是百分之百……她会不会死得更惨?

  “如果你的表情够真诚的话。”瑀华拍拍妹妹的屁股,说:“快下来吧,爸等得越不耐烦,你就越难逃出生天。”

  跳下二哥的背,她磨磨蹭蹭跟在他身后下楼。她一路走、一路低声问:“大哥在家吗?”

  “做什么?想托他帮你收尸?放心,对于这种事情,身为哥哥,我很乐意为你服务。”瑀华皮笑肉不笑的说。

  佩佩肯定是爸爸的“报应”,爸爸的人生事业太顺利,只好生个公主来谋杀自己,偏偏公主可爱到不行,让人无法真正对她发脾气,只好任由她一寸一寸来凌迟自己。

  磨磨蹭蹭,佩佩终于带着满脸委屈站到爸爸跟前,她试着把二哥那套话说一遍,但表情不真诚,口气摆明了心虚。

  郑鸿霆看着不长进的女儿,满肚子无奈无处释放,他痛恨自己的固执,痛恨自已不听妻子的话。那时太太说:我们两个都忙,儿子都快照顾不过来了,再生一个谁来带?还是把孩子拿掉吧。

  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而他不相信这么优秀的自己,前辈子会没有情人,为证明自己前辈子的行情够好,他坚持生下佩佩。

  女儿出世时,他那个骄傲嚣张啊,下巴都快顶了天。他把整个妇产科育婴室里的小婴儿,从第一床比到最后一床,怎么都找不到一个比女儿漂亮的,那时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不管是前辈子还是这辈子,我挑老婆、挑情人,眼光都是无与伦比的好。

  这份骄傲只维持到佩佩六岁以前。

  这辈子他没有对自己失望过,直到佩佩上国小,他终于明白挫折是什么。基因造人,是不是故意让人带点缺陷,所以女儿够可爱、够美丽、够善良,却也够笨。

  她的考试成绩永远在及格边缘挣扎,她无心惹出来的事,永远要他出面道歉,她学什么都慢,唯有一双手还算灵巧,做出来的纸雕有模有样。

  可是能相信吗?她学打针,阵亡的猪皮不算,他和儿子老婆手臂的针孔也不计其数,好不容易,她终于能把针扎进正确的地方了,现在却……却给病人打错药?

  冤孽啊!他终于确定前辈子自己的死因了,他是被“小情人”给活活气死的。

  “你这是在抗议吗?抗议我让你读护理系、让你进医院当护士?抗议我对你太好,给的薪水太高?抗议我每次看见护理长,都要低头赔笑?这次竟然给病人打错药?!

  “要不是你的身分是院长女儿,你以为病人不会告到法院?你这种迷糊性格,哪个男人受得了你?哪天把洗衣粉当成奶粉泡给孩子吃……

  “你的脑子是豆腐渣做的吗?你没有思考力至少有记忆力吧,打错药,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你是护士还是刽子手……”

  她已经在医院被骂了一整个下午,她怀着满肚子恐惧等待东窗事发,还得强忍下腹传来的一阵一阵疼痛……咬牙、隐忍,她拚命忍受大姨妈的施虐,努力把头压低,表现出自己的深刻反省。

  脚好酸、肚子好痛,她祈祷这一切快点过去。

  没想到爸爸在叨念半小时之后,居然说:“瑀华,去拿家法,你、你去祖宗牌位面前跪着!”

  这句话点燃佩佩的怒火,她爆炸了!

  都念那么久了还要罚跪挨打?那干脆一开始就劈里啪啦乱打一阵,然后放过她。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跺脚,她失去理智地对爸爸吼叫:“你以为我喜欢当护士吗?错!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讨厌帮人家打针,讨厌帮人家抽血,我讨厌抽痰、分药,讨厌看病人无助的双眼,因为爸爸的要求、爸爸的期待,我只能选填护理系。我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每天都在重复最痛恨的工作,现在我不过是松懈一点点,你们就这样骂人,太过分!”

  什么话?这种事是可以松懈的吗?人命关天啊!

  “郑瑀佩,有胆再把话说一遍。”郑鸿霆没受过这样的冲击,他可以感觉自己的血管在强力收缩,血压数值正在狂飙。

  “我有胆,所以我拒绝,我再也不要配合爸爸了,请爸爸不要再支配我,我已经成年,要过自己的生活、要安排自己的人生!”一阵疯狂的乱吼乱叫之后,她甩头往门外走去。

  “你敢走?你不怕被剥下一层皮。”

  她猛地回过头。“不敢走也要走,反正从小到大皮已经被剥习惯了,我的皮,长得很快!”

  这是什么对话啊?瑀华额头出现两道黑线。

  说完,佩佩掉头继续往外走!

  她的背影很帅气,表情很英勇,让瑀华很想给她拍拍手,这辈子第一次,他佩服起自己的妹妹,他们早就应该这样做,只是他们都没有妹妹的勇气。

  瑀华微哂,把开水和血压药放在桌边,等爸爸吞下药后,转身上楼,他必须做点什么,让佩佩感受到身为哥哥的“全力支持”。

  佩佩走得太急,没有带衣服、钱包、手机,没有身分证、健保卡,更没有悠游卡,所以她该怎么办?

  她想了老半天,最后跟个看起来很善良的路人借五块钱,然后打电话给她最好的朋友阿甄。

  每次想到这个,她心里总是有股怪异的感觉。

  阿甄分明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们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出社会后,两个人还经常打电话联络,偶尔阿甄上台北,她们会约吃饭、一起出门玩,阿甄常拿她家当旅馆,而她每次被护理长气得半死,第一个想打电话告状的对象是阿甄,这样的朋友,毫无疑问,当然是最最要好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好朋友”时,就会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

  佩佩自问,难道她还有其他更要好的朋友?

  她把所有的记忆全翻出来,一个一个想、一个一个挑,怎么都找不出另外一个交情比得上她和阿甄的好朋友。

  接到电话的阿甄为朋友两肋插刀,好友都身无分文的离家出走了,她能不立刻出现?于是赶到高铁,跳上最近的一班车到台北,把可怜的落难公主给接回家。

  她住在南投山区,地方有点偏僻,但环境美到不行。她们抵达南投时,已经是凌晨,哪里还有公车可以搭,阿甄向表哥求助,请表哥开小货车载她们回家。

  第一次坐货车的感觉很新鲜,风在耳边呼呼吹过,虽然有点冷,佩佩却有种松绑了的自由感觉,这里没有鲜亮的霓虹灯,只有昏黄路灯照亮着乡间小径。空气无比清新,佩佩忍不住张开双臂,用力吸一口气,把气管、肺泡都填进满满的沁凉气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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