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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嬷嬷狠狠瞪了儿媳一眼,高声道:“还不是新来那个姓葛的小贱人,不知给少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还哄得兴哥儿都开始吃饭了。你再不好起来,说不定这差事就让人家抢走了。”

  李富家的这下可真是着急了,忍不住问道:“什么?她不是做满一个月就要走吗?”

  “哼,那可说不准。万一到时候少夫人留人呢,月银再给得高些,她不过是个眼皮子浅的农妇,还能不愿意留在郑家整日享福?”李嬷嬷还想说什么,却听得自家老头儿在门外咳嗽,于是就赶紧走了出去。

  李富家的慌了,好不容易盼得在门房当差的男人回来,就抓着他不停咬耳朵。

  门房是个油水丰厚的地方,平日里郑家的亲朋有人来访,多少都会扔些打赏,李富若不是有老娘和媳妇帮忙套关系,也不会有这差事。这会儿听媳妇儿一撺掇,他也觉得新奶娘是个威胁,于是打定主意要把迎春两口子挤走。

  迎春根本不知道她已经被人记恨上了,照旧每日里照料儿子,给兴哥儿喂奶做吃食,一晃眼她到郑家也有二十日了,天气越来越暖和,偶尔得了闲,她就抱着大宝出去晒晒太阳。

  不知是否父子连心,每次走到二门附近,大宝就开心得乱叫。迎春也惦记葛大壮,于是就求了红玉同少夫人禀报一声,随后出了二门。

  葛大壮做活儿的偏院离二门还有一段夹道,平日里常有人来往,迎春也没在意,一边逗弄儿子一边往前走,所以当她突然被人抱住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待抬头看清那尖嘴猴腮的脸孔并不是葛大壮,她就更恼怒了,下意识抬起膝盖就往那人的下身狠狠撞了过去。

  那个人原本笑嘻嘻正要说什么,骤然吃痛就弯下了腰。

  迎春刚要躲开,那个人手里却抓了她的裙子,怒骂道:“你这个小贱人,大爷抱你是给你脸面,居然还敢踢我,大爷我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才怪!”

  迎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她又气又怕,想挣扎,可是怀里又抱着儿子,只能一边抬脚踢人一边高声喊着,“来人啊,救命啊!大壮,大壮!”

  葛大壮这会儿吃过晚饭,正蹲在院门口借着最后一点儿夕阳的光亮给儿子雕些小玩意儿,想起儿子胖乎乎的模样,嘴角就忍不住挂了笑。几个没成家的小学徒凑到他跟前打趣他,他也不恼,挨个敲了他们的头就捡些做活儿的窍门指点他们。

  众人正说得热闹,不远处突然传来异声,葛大壮听到自家媳妇儿的声音,抄起门栓就跑了出去。剩下几个小学徒傻了半晌,一个跑回屋里喊人,剩下几个就一窝蜂追了出去。

  葛大壮冲出院门,远远就见到媳妇抱着儿子被一个男人纠缠,眼睛立刻就红了,冲过去对着男人的手臂就挥了下去。

  男人痛叫一声,抱着手臂就开始满地打滚,“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哎呦,我的手臂断了,疼死我了。”

  葛大壮不理会他,伸手把媳妇和儿子揽在怀里,焦急地问道:“别怕,可是哪里伤到了?”

  迎春嗅着鼻端熟悉的气味,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不停地往下掉,“我抱着儿子正走路,这个人突然抱住我,嘴里说话也不干净。我想跑,他还抓着我不放!我抱着儿子也打不过他!”

  葛大壮哪里受得了媳妇儿这么哭诉,伸手把妻儿护在身后,举起手里的门栓便照着那刚爬起来的男人又打了下去。那个男人疼得四处躲闪,嘴里却还是骂个不停,气得那些随后赶来的小学徒们把他牢牢按在了地上打了一顿。

  迎春哭了一会儿,心里好过许多,又怕葛大壮真闹出人命来,就上前拦了他劝道:“我和儿子都没事,你也别打了。毕竟他是郑家人!”

  葛大壮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会儿多少也出了气,于是就扔了手里的门栓。

  这时候前院也得了消息,郑家大管家带着人赶了过来,一见地上躺着的男人就道:“李富,你不好好当差,跑这里来胡混什么?”

  李富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疼痛,见了熟人,赶紧指着葛大壮和迎春对来人哭诉,“郑叔,您可要帮我做主,我本来好好走路,结果这个妇人凑上来搭话,我刚应了两句,这些穷鬼就跑出来把我毒打一顿,明摆着是要讹我们郑家啊!”

  这李富倒也不傻,几句话就拉扯上了郑家。

  郑大管家虽然不信,也不好多说,转而又问询葛大壮。

  葛大壮不是那种为了自己颜面就委屈妻儿的人,他也不怕外人说闲话,当即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末了又道:“我是东荒大战之后解甲归田的老兵,县衙里备过案的。今日这事,我一定要给妻儿讨个公道,大管家还是派人去县衙喊几个捕快过来吧。”

  迎春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家男人上过战场,虽然惊奇但也没多想。

  不过郑大管家的脸色却是变了,若说先前看着葛大壮还有一点儿不屑,这会儿却是换成了三分尊敬,七分忌惮。

  要知道几年前那场战事,虽然打退了东荒那些蛮夷的进犯,守住了天堑要塞,但应召出征的民夫和兵卒几乎死掉大半,极少有平安还乡的。

  所以天启帝国的抚恤极为优厚,甚至特意在律法里加了一条,但凡有欺辱退伍兵卒者,重惩,包庇者同罪!

  如今李富意图淫辱卫国英雄的妻儿,若是事情捅到衙门里去,不只李富要脱层皮,就是郑家也要被人诟病,连带家里生意怕是都要受影响。

  郑大管家吓得流了一头的汗,最后赶紧行礼道歉,低声劝解道:“葛兄弟,李富许是在哪里喝了酒,这才冲撞了弟妹,想必也不是故意为之,你也把他打了一顿,这伤养半月都好不了,你看这事是不是就算了?毕竟偏院的活儿还没做完,大伙儿还要相处呢。”

  说完话,他就递了眼色给那几个最后赶过来的木工师傅。几个木工师傅见迎春母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众人又端着郑家饭碗,就上前说了几句圆场。

  葛大壮看向脸色苍白的迎春问道:“你还气吗?”

  迎春这几日偶尔同红玉说闲话,也知道一些郑家的琐事,方才听大管家叫这男人李富,就猜出了他这般行事的原因。所以她这会儿哪怕出了气,也不愿再留在郑家了。

  于是摇头应道:“打他一顿,让他长个记性就罢了,但内院的差事我一会儿就想辞掉。”

  迎春本还想凑到葛大壮耳边低声说出她这么做的原因,但葛大壮却是立刻应道:“成,这里门风不好,回家去也成。”

  郑大管家听得恼怒,但自家理亏在先又不好反驳,只得气恨地扯了李富离开。

  迎春抱着儿子回了厢房,很快就把衣衫用物装在一个小包裹里。待得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去了正房同郑老夫人请辞。

  郑老夫人也听说方才之事了,她脸色铁青,正在训斥李嬷嬷。郑少夫人皱着眉头站在一旁,一见迎春进来,几人都有些尴尬。

  老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迎春虽然气恨,到底不愿同郑家结仇,于是浅浅行了一礼,低声道:“老夫人,少夫人,先前我接了差事的时候曾说过要留一个月,但方才家里送消息来说,春种缺人手,所以只能先行请辞了,还望二位夫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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