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不再理会男子,果断地打开牛皮纸袋,抽出里头的档案。
资料上那一张冷艳绝美的女性照片,狠狠冲击着他所有的感官知觉,他的胃部开始紧缩抽动,呼吸变得急促。
照片上的人是蕾妮,他亲爱的妻子。
但,在这张资料上,她不叫蕾妮,照片下方印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小紫(violet)。
那个与他的妻子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名叫小紫,或者紫罗兰。
这个女人的背景很精彩,而且非常惊人。
首先她是费雪栽培的女特务,曾经协助费雪成功设局威胁各国政要,更曾经帮他解决数桩黑帮纠纷。
资料上条列出每一桩与她有关的重大案件,以及她卷入的各个黑帮命案,当然,里头牵涉的人太多,她不过是其中一个。
“你知道费雪培养了许多女特务吧?”男子忽然插嘴。
凯尔没理他,或者该说,他已经没有多余心力理会外界的声音,只因他手中的资料正在摧毁他所想象的真实。
“大家称呼这些女特务为“费雪的花”,因为她们的名字向来以花来命名,莉莉Lili(百合)、艾莉丝Iris(鸢尾花)、萝丝Rose(玫瑰)、黛丝Daisy(雏菊),还有……”
男子顿了下,瞄了一眼凯尔手里的照片,说:“小紫violet(紫罗兰)。”
凯尔面色僵硬,难以置信的眸光凝结在那张照片上,耳边闹哄哄的,除了男子的说话声,还穿插着许多来自回忆的杂音。
你好,我是蕾妮。
我是被领养的,但我的家人都恨爱我,他们支持我来法国开展艺术事业——噢,对了,我似乎忘了告诉你,我是自由插画家,先前在巴黎的一间广告公司上班。
好丢脸喔,我看到血就会头晕。
救救我,我好害怕……
亲爱的,没关系,你尽管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凯尔,我爱你。
那一声声温柔无害的甜美嗓音,在凯尔耳畔讽刺地回响。
谎言。
全部都是谎言。
那些温柔体贴,那些天真甜美的笑,全是用来掩饰真相的假面具。
他被耍了,被一个他认为自己了解全部,并且愿用生命去保护她、爱她的女人耍了。
男子望着俊脸僵白的凯尔,眼中透出一丝怜悯,不无安慰地说:“她很美吧?不知有多少男人被她迷得团团转,甘愿为了她毁掉自己。”
“你根本不了解……”凯尔僵硬而艰难的扬嗓。
“我当然了解。”男子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天色,夜幕来得早,巴黎的天空已被黑暗笼罩。
凯尔表情复杂地瞪着男子。
“是你要我调查她的,别忘了。”男子转回眼与他对视。“我可没有故意侵犯你的隐私,如果你这么在意,那么下次别再请别人调查你的老婆。”
是的,透过调查的过程,这个男子肯定已经知道他的来历背景,甚至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连一起,知道他被枕边人耍了。
“别责怪你自己,她是费雪最看重的女特务,她最擅长伪装跟演戏,有太多人栽在她的演技下。”男子同情地说道。
凯尔难掩愤怒的看着男子,下颚肌肉明显抽紧,但语气还算平静地说:“够了,你可以走了,我想安静的读完这些资料,而且是单独一个人。”
男子耸了耸肩。“抱歉。”
直到男子离开,僵立在原地的凯尔才进到咖啡店找了个角落位子坐下,重新将那份资料读完。
她是费雪最信任的女特务,擅长搜集情报与欺骗,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知道他是谁,他的背景,他的职业,他的一切,全部掌握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吸引他,知道用什么方式能得到他的注目,所以她设计了一场意外。
不对,是两场。一场是相遇,一场是她遇袭的意外。
她看得出他深陷在她伪装的天真之中,于是她设好局,进而光明正大诱惑他,这段关系制造水到渠成的假象。、
假象,多么贴切的形容词,用来解释这段荒谬可笑的婚姻,再好不过。
她实在太高竿,擅长捏造与虚构,莫怪她可以瞒天过海,甚至骗倒一个分秒都在与罪犯斗智的国际刑警。
事实就是,他被爱情冲昏头,而且还是一场算不上爱情的爱情。
这一切是他自找的。凯尔僵坐在位子上,瞪着手边的资料,照片上的蕾妮仿佛在嘲笑他的可悲。
那些谜底终于解开了,为何她从不过问他外出行踪,她从不为了他的爽约或长时间缺席而生气,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她不是单纯天真的蕾妮,她是小紫,费雪栽培的“花”,一个冷血无情的女特务。
愤怒在胸口迅速累积,凯尔几乎要被淹没,他使劲收紧双拳,紧得不能再紧,唯有这么做才能制止他失控。
最讽刺的是,直至此刻,他依然分不清,这份愤怒是因为他被一个女特务设计,抑或是他被玩弄了感情,错爱一个他最痛恨的不法之徒。
凯尔闭起了泛着血丝的双眼,即使这么做,依然无法减缓那阵灼痛感。
遭受欺骗与背叛的怒火,正在撕裂他,更多的是自责,他气自己太大意,一向谨慎的他,竟然会落入这样的圈套。
他难以置信,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凯尔慢慢睁开眼,摊开已经淤青的手掌,取出手机拨打一通电话。
“是我,我需要一个线人。”凯尔僵硬的要求。
“你还好吗?你不是去巴黎办事?”约翰在另一头诧异地问道。
“我很糟,非常糟,这辈子没这么糟糕过。”凯尔单手扶额,语气是浓浓的挫败。
“凯尔?”约翰惊讶地停下手边所有的动作。
“别再问了,我需要一个可以配合的线人。”
“什么时候?在哪里?”
“今晚,在我家。”
“你家?!”约翰低呼。
“你没听错,在我家。”凯尔眸色阴沉的望向资料上那张冷艳娇颜,所有情绪在一瞬间抽空,只剩下愤怒。
就在今晚,他可笑的婚姻即将正式画上句点。
墙上挂钟滴答滴答,蕾妮打了个盹儿,下巴蓦然一沉,撞上放在膝盖上的画册,一瞬间立刻清醒回神。
她向来浅眠,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使她惊醒,过去她甚至必须靠药物让自己熟睡,好摆脱那些恶梦。
但自从嫁给凯尔之后,这种情形逐渐有所改善,至少有他在身旁的时候,她能熟睡两三个钟头。
不过,近来她的失眠症又开始发作,而她非常清楚原因。
因为不安跟恐惧。
上回那一晚的意外,她怀疑凯尔可能起了疑心,尽管依照凯尔对她的信任,应当不可能怀疑到太严重的程度,但事情还是难保有个万一。
她太害怕失去凯尔,她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她一定会死,心碎绝望而死。
蕾妮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放下画册,端起已经见底的马克杯,准备上厨房再帮自己添满咖啡。
屋里的灯倏然熄灭。
她楞住,不出三秒钟立刻反应过来,她握紧马克杯,慢慢蹲下来,借着沙发当掩护,等待双眼适应黑暗,并提高警觉聆听周遭动静。
下一秒,她听见门口传来撬动金属的异响,她不假思索的站起身,凭着绝佳的平衡感在黑暗中行走,来到厨房,从橱柜的夹层里找到暗藏的短枪。
是费雪派来的杀手,肯定是了!她呼吸凌乱的蹲下身子,藏身于大理石中岛后方,思绪不停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