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昌那种人季长欢都不认他是三叔,她自然也不认,没好气的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卑劣无耻之徒,他们简直不是人!陶管事先前派人将他们父子俩送到医馆,坐堂大夫诊治后说季明昌没什么大碍,他很快就苏醒了,但他偏要说自个儿受了严重的内伤,硬赖在那里不走,至于他儿子……”说到这儿,她有些心虚的略略一顿,才呐呐的道:“呃,他的命根子被我不小心给踹断了,和他爹两人把医馆都给砸了,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医馆的人受不了,跑来季府求他们把人给接走,她只好让杜嬷嬷赔了医馆一大笔银子,让医馆的人先暂时离开几天,另外留下两个府里的下人照顾那对父子。
季长欢安慰道:“是他们上门闹事在先,这事原怪不得你,明日你尽管安心上堂,我谅大理寺卿也不敢偏帮周氏。”
“可是我听说你与饶国公不对盘,偏偏大理寺卿是饶国公的亲家……”欧水湄觉得头上沉得很,索性抬手拆下那些多余的发饰。
他站起身帮着她一块取下发饰,细语表示,“纵使饶国公记恨于我,但这事咱们站得住理,公堂之上严国涛就算想徇私也没那个胆子,娘子莫要担心,明日就当去大理寺见识见识。”
别说她是他的夫人,就说她是敬王之女,严国涛便不敢得罪她了,饶国公也不是不知道严国涛是不可能办她的罪,无非就是想藉此事让她和季府丢脸罢了。
他的这番话让她很受用,一颗心甜甜暖暖的,亲昵的伸出两手环住他的腰,依偎着他,娇声道:“相公放心,我明日在公堂之上绝不会丢相公的脸。”
季长欢拥着她娇软的身子,宠溺的轻笑。“面子事小,娘子无须在意,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第6章(1)
翌日,欧水湄并未刻意打扮,穿着一袭紫色广袖束腰衫裙,发上簪了支玉钗,两耳戴着平日常戴的那对小巧的耳坠,便前往大理寺。
昨天季长欢告诉她,要震住人,无须依凭华丽的装扮,只要气势足够。
所以当她下了马车,看见严国涛领着大理寺一干官员等候在门前迎接,她毫无惧色,昂首挺胸的缓步上前。
“下官拜见季夫人。”严国涛拱手相迎,他身后的十几个大小官员也拱手行礼。
她端出身为国师夫人和敬王郡主的威仪,朝他们轻轻颔首,也不多客套寒喧,直接便道:“严大人和各位大人不用多礼,咱们别浪费时间了,进去吧。”
“是,季夫人请随下官来。”严国涛走在她身边为她领路,同时低声表示,“夫人别担心,这事下官已查明原委,是周氏诬告您,咱们只是走个程序而已。”
昨日待饶国公一走,他便亲自带了几个属下将来龙去脉调查个一清二楚,这事很明显的就是季明昌那一家子想坑害她,他心中已有决断,待会儿将查明的事当堂交代清楚,便要迅速了结此案。
这样一来,饶国公也不能再指手划脚说什么了。
严国涛心中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无奈人算不如天算,一行刚进堂,饶国公后脚便来了,他虽没了吏部的职位,但仍有国公的爵位在身,他要来听案,他也无法赶人走。
“国公怎么也来了?”严国涛面上带笑,心里却狠狠把他骂了一顿。
饶国公笑脸以对。“周氏是我昨儿个带过来的,我这把老骨头闲着没事做,闷得慌,便过来关心关心。”他接着向欧水湄一拱手。“季夫人,老夫来旁听问案,你没意见吧?”
他这人性情圆滑,平常不轻易开罪人,但是据他透过宫里的关系打听,这回他之所以丢了吏部的官职,是季长欢向皇上提的建言,这可让他极没面子,恼羞成怒之下,他便不管不顾的与季长欢杠上了。
欧水湄偷偷翻了个白眼,他人都来了,灵议他不成?不过她也懒得多搭理他,敷衍道:“没意见,您老爱听就听。”
安排了饶国公和欧水湄会坐下后,严国涛亲自坐到堂上问案,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带原告周氏上堂。”
衙役很快从侧门将周氏带上来,她穿着一袭略显陈旧的暗青色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上堂后便跪下磕头,呼天抢地的道:“民妇冤哪,求大老爷替民妇一家作主,替民妇无辜被害死的女儿讨回公道。”
严国涛拍了下惊堂木,喝问,“周氏,你可知道诬告是要判重罪的?”
周氏一楞,看向饶国公,却见他低头垂目,她心慌得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饶国公这才徐徐抬起眼,开口道“她既然告上大理寺,便是有冤屈,好端端的岂会随便诬告旁人。”
周氏赶紧附和,“没错没错,民妇确实有冤屈。民妇的女儿前日被我那侄媳带去医馆,说要为她治病,哪里知道我女儿活着进去,却是横着出来,定是有人害死了她,她死不瞑目,求大人惩治害死她的凶手!”
昨日经过饶国公的指点,她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甚至不管欧水湄认不认,刻意将她说成是自己侄媳,有意藉此抬高自个儿的身分,来压欧水湄一头。
“你状告你女儿是被季夫人所害,但据本官调查,那日她乃是好心送你病重的女儿前去医馆治病,是因她病得太重,回天乏术,这才死在医馆里,何来冤屈?”
严国涛也知周氏与季长欢之间的关系,看出她刻意将欧水湄说成她侄媳的用意,并没有配合她,仍是将两人视成一般人,而非亲属关系,毕竟若是承认欧水湄是周氏的侄媳,这么一来,她和季明昌就是欧水湄的长辈,侄媳殴打长辈可是大不敬,不论是非对错,总会教人非议。
“那全是大夫的片面之词,当时民妇一家并没有人在场,哪里知道是不是真如那大夫所言,民妇只知道去看女儿时,只见到女儿冷冰冰的尸首,她的死分明有蹊跷,求大人明查,让民妇的女儿能死得明白。”周氏啜泣指控。
严国涛见周氏不像昨日那般有如泼妇,今曰话说得有条有理,心中明白她定是经过高人指点,暗地瞥了眼饶国公,略一思忖,他命人传唤医馆里的人过来问话。
医馆的人昨日便收到今日要过堂的传唤,已在堂下等候,不久便被带至堂上。
“你们何人是当日的坐堂大夫?”
“禀大人,是草民。”一名身材福泰的中年男子出声表示。
“你将前日季夫人带周氏的女儿前往医馆的情形详述一遍,不得隐瞒。”在两边都得罪不得的情况下,严国涛只能公正问案,这样一来两边应当都无话可说了。
“是。那日季夫人带着那姑娘进来医馆让草民诊治时,草民发现她身子过度虚耗,又操劳过甚,再加上先前染了风寒没有及时治疗,这才病入膏肓,而后又发现她面黄肌瘦,瘦弱得几乎只剩下骨头,身上还有不少新旧伤痕,显见平日时常遭人虐打。她被送来时只剩下一口气,草民只得用药吊着她的命,可也没让她撑太久,翌日清晨她便去了。”
周氏朝坐堂大夫怒骂,“你胡说!她是我的女儿,我岂舍得打她,你这么说分明是想掩饰她真正的死因!”
坐堂大夫看向严国涛,回道:“大人若是不信,可命仵作查验她的尸首,便可知草民绝无半句虚言。”他心中暗骂倒霉,倘若早知替那位姑娘诊治会为他惹上这桩官司,他当初说什么也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