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妈两年后,同样也在她生日那天,因癌症病逝。
连她的母亲,都在五年前检查出肝癌末期,治疗未果,去世那天,还是她生日。
世界上哪来这么多悲惨巧合?狗血洒满天的电视连续剧,恐怕都找不出这么悲的剧情。
所以她拿什么说服别人,她不是祸害?
母亲去世那天,她彻底对命运投降,搬离老家,离所有亲人远远的,一个人只身北上,那天开始,她相信自己确实是克父、克母、克所有亲人的祸害。
五年前的她,原是南部某所国立大学三年级的学生,母亲过世后,她办了休学,参加北部大学转学考,开始一个人的台北生活。
花荋不懂,她其实不是耳根子软,她给钱,是当自己在赎罪,赎一出生就被注定的罪。
她给钱,是因为她还没完全死心、还怀抱最后一丝丝期待,希望她的众多亲人最后能看在她乖乖交钱的份上,接纳她。
前天大表哥打电话给她,劈头就是一顿骂,骂够后就跟她要三十万,因为前天外婆过世了,而前天……是她生日。所有亲人一致通过,外婆的丧葬费该由她全部承担,一定是她克死外婆。
他们不准她回老家、不准她参加外婆的丧礼,只要钱。
那通电话,终于让她醒了,让她明白,大多时间都在沉睡的命运之神,早就打算不要好好待她,她的亲人更是永远都不可能接纳她!既然如此,她干么不祸害得彻底一点?要钱?一句话,“没办法。”
她决定从今以后,她赚的每一分钱只花在自己身上。
理由?简单,她是祸害嘛!她要彻底变成妖艳祸害,既然命运不肯让她好过,她干么让别人好过?
她决定,既然命运老爱伤她的心,她就去伤别人的心,变成妖艳祸害后,她就可以随便伤男人的心了……
望着镜子里那张显得憔悴的脸,徐瑀玲满面泪水,她抹抹泪,傻兮兮地扯开一朵可怜的笑。骨子里,她很明白,就算进化成妖艳祸害,她也没有多余力气伤人,她早就伤痕累累,快要不支倒地的趴下了。她啊,究竟想骗谁?
拿起钥匙,她决定到附近公园透透气,反正今晚的她,绝对会失眠。
古维瀚现在身上的百慕大短裤是两件五百的打折品、T恤是三件五百的便宜印花T、脚上一双从三十九元生活用品店买来的蓝白拖,全身简单的轻便穿着没超过新台币五百块,他始终认为,这才是他的真正价值、才是真正的他。
他手上拎着两个日本料理店的特制便当,据说是家非常知名的料理店,至于东西好不好吃嘛,问他可没答案,得问公园里的流浪狗。
梁秘书说被他喂食的流浪狗超级幸运,吃的是昂贵的特制便当。
事实上他买特制便当只是图个方便,狗不能吃加调味料的食物,他又懒得到宠物店买狗粮,“六本目”就开在他住处大楼旁的小巷口,请师傅帮他特制不加盐与其他调味料的食物很方便。一个便当三百块,他一个星期最多到公园一次,星期六或星期日晚上,一星期两个便当的花费,还构不成他的负担。
今天参加的餐宴,他难得的吃了个大饱足,所有餐点居然不可思议地恰巧符合他的口味。他知道真有心要打听,确实能问到很接近他喜好的口味,吃过依他喜好“特制”的餐宴也不少,但却从没碰过完全切中他口味的厨子,今天的餐食,对他的味蕾真是大犒赏,好吃到让他的舌头都想唱歌了。
至于那位心口不一的美丽厨子……
第2章(2)
正想着那个让他有点想不透的女人,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公园传来。这声音……不就是那位美丽、爱做鬼脸的女厨子?
“……我说过我不付这笔钱!不付!听不懂吗?三十万你们说要,我就得给吗?我、不、给!你找谁来骂都没关系,大舅舅、小阿姨,谁打来都一样,我不付就不付!再烦我,我就把手机号码、家用电话全换掉——
“外婆是我一个人的外婆吗?凭什么要我付全部?反正你们不准我回去,尸体发烂发臭,我眼不见为净!三十万,我一毛钱都不付!”
再过个转角,走几步路,古维瀚就能看见她,不过那激动的声音与谈话内容,让他停下脚步皱眉。接着他听见手机被砸碎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气愤又凄凉绝望的喊叫。
“啊~啊~啊~”
她的叫声充满怒气,又彷佛充满委屈。他眉头拢了拢,走过转角,看见一个直长发过肩的女子,坐在地上蜷成虾状,头埋进膝盖,哭得很伤心。
她脚前有几罐打开的狗罐头,几只在公园常驻的流浪狗窝在她脚边,一只白底黑斑狗嗅嗅她的发,用鼻子顶了顶哭泣的她,像是给予安慰。
哀哀低泣的她,抬头抹泪的动作有些粗鲁、有几丝不甘,她哽咽地重复问着那只不会说话的花斑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他们以为我怕死、怕下地狱吗?死就死、下地狱就下地狱啊!他们跟我要三十万,我才不给!我不欠他们什么、不欠他们什么……”
古维瀚的心忽然一阵抽紧,因为她说“死就死、下地狱就下地狱”的语气,有明显的哀伤悲凉,以及深深委屈。
他不由得想起做鬼脸的她,那个她看起来挺快乐的,也顺眼多了,眼前的她……他不喜欢。默默走到她身旁不远处,他坐下,拆开手上的便当,围在她身边的狗狗立即走过来,只有那只花斑狗仍然挨着她。
“吃饭喽。”他低声招呼狗狗。
哭得伤心的徐瑀玲倏地打住眼泪,抬头看那个不识相打扰她哭泣的家伙。
从侧面看,他的轮廓很深,有点眼熟。他穿得很随兴,脚上是俗得不能再更俗的蓝白拖鞋,接着她瞥见地上装便当的袋子,竟是六本目的纸袋。
她用手背抹去泪,那家日本料理店贵得很,有回老板请事务所几位同事吃过,他们十几个人也没吃什么,一顿饭结算下来竟要五万多。
这家伙真怪!
好奇心一时赢过伤心,她用还哽咽着的声音,问低头喂狗的陌生男人。
“你买六本目的便当?”
“嗯。”他应声,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映入眼中那张干净的脸,让他楞了几秒。她脸上戴了副丑不拉几的咖啡色塑料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呆呆蠢蠢的。
他万万没想到卸妆后的她,朴素得让人吃惊,比茉莉花还不起眼。
如果没有那副笨重眼镜遮去她大半张清秀的脸,应该会好一些。这么想着,他忍不住伸手摘下她的眼镜。
“你干么?还我眼镜!”他刚转头看她,她才认出他是古维瀚,人还震惊着,没想到他又一把抢走她的眼镜,让她更惊吓了。
古维瀚看她一会儿,才将眼镜还给她。
“你戴隐形眼镜比较好看。”
“要你管!”这男人没事干么装平民?便宜的T恤、短裤、蓝白拖,他是怕穿得太招摇被人抢吗?也对啦,有钱人是该低调点。
不过,想低调应该低调个够啊,学她买一罐三十几块的狗罐头,而不是拎着昂贵便当到公园喂狗,真不懂有钱人在想什么。
“厨子小姐,你外婆过世了?”
“你偷听我讲手机?”她一脸指控。
“你讲话太大声,我想不听都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