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圈圈?他跟人交易了姻缘线?」周奉行沉吟了下。「这法子可不可行,我不晓得,我能确定的是那画有奉言画像的画轴就是判官画轴,因为上头的不是画像,而是奉言即将付出的魂魄。」
于丫儿捧着额,直觉得这些对话根本都在常规之外,「如果我把画给烧了呢?」
「你可以试试,但就我所知,除了那张画轴的主人,谁也烧不了。」
「那爷怎么办?」
「是他自个儿选择的,自然是自己承担。」
于丫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云淡风轻?」她知道他们兄妹少有往来,但她想也许这是爷保护奉行的做法,可是奉行的言谈没有透露出丝毫的关怀,俨然像讨论陌生人般的口吻,让她无法理解。
「我为什么不能?」
「难道你都不关心爷吗?」
「我阻止过他了,是他执意这么做,怪谁呢?」说着,周奉行脸色一沉。「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
「可是爷说,他是想要推翻大燕——」
「不就是为了你?除了第一次相遇,你是成亲后才亡故外,其余的不是在西江村时被山贼所杀,就是被安上淫乱勾引罪名,遭东江村民乱石砸死,再不然就是你那大哥把你从周府带离卖进花楼,你自尽而亡,又或者是被人波及硬加「罪名斩首,最后一次,你是被燕禄成给逼杀而死,你想想,奉言让人关了水门水淹两村,杀了于一和沛县县令,如今他要灭了大燕,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活下去,他必须铲除任何夺去你生命的可能,你说……你何德何能?」
原来都是为了她……原来爷的恐惧如此之深,是来自于累世的死别,于丫儿脸色惨白。
所以两人坠谷时,他恍惚间道出的是两人相处七世的点滴,她不记得的记忆他却还死守不放,他的工于心计和冷酷无情,全是她造成的!
「奉行,你可知道爷每晚三更到五更时——」
「那是他该付出的剥魂代价,打他重生后,每夜凌迟着他,直到他死。」周奉行睁着琉璃大眼,眸里却没有丝毫波动。「他交易了魂魄,剥魂不过是订金罢了,因为待他死后,他将会日日夜夜,无时无刻地遭受重复的剥魂之痛,永不消停,这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
豆大的泪水从于丫儿的眸里滚出。「真的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可以收回这笔交易?」她完全不能想象,光是两个时辰的折磨,就教她在旁看得心如刀割,无止尽的剥魂又会是怎样的凌迟?
前世,她想成为为他挡灾的纸鸢,所以她一次次地做着纸鸢,岂料她才是祸害他的凶手!
「除非你找到画轴的主人。」
「他在哪?」
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周奉行淡淡地漾笑。「我等了千年都等不着他,你说他在哪儿呢?」
「千年?你……不是爷的妹妹?」
「对外这般说较容易掩人耳目,我等待留下画轴的男人,已经等待了千年。」过了太久,经历太多,她已经麻木,失去了身为人该有的七情六欲,现在的她,只等待解脱。
于丫儿直瞅着她,心想不管再听见任何光怪陆离的事,她都不会错愕了。「如果你已存在千年,那么你等于是周家的老祖宗,应该拥有比爷还强的能力,你可以救爷吧?」
「奉言才是拥有那男人血缘的一脉,我不是,我没有他们的能力,而现在的我已经卜算不出结果。」
最后一丝生机落空,让于丫儿无力的颓坐着。
爷为她一再重生,连魂魄都卖了,她却无法的为爷做任何事?
「他骗我……他说会来西枫城接我……他说他有异能可以自保,都是骗我的。」他只是为了让她活下去,才将她骗来西枫城。
周奉行冷眼看着她泪如雨下,像是不解也像是个初生孩子般感到好奇。
「奉行,我还可以为爷做什么?」
「让他活久一点。」至少不要太早死去,不要太早经历永无宁日的剥魂。
「我该怎么做?」
「回巴乌吧。」
「回巴乌?」可是她什么能力都没有,会不会因为她回去巴乌,反倒成了爷的绊脚石,坏了爷的计划?
「总比你坐在这儿无所事事的哭好,对不。」
于丫儿怔楞地看着她,缓缓垂下沾湿的浓睫,奉行说的对,只是坐在这里担忧根本于事无补,想得到什么,她必须自己争取,她还活着,还活在这一刻,哪怕只剩一刻,她也要将最后一刻都献给爷!
「你要回巴乌?」舞叶难以置信她一踏出房门就坚持回巴乌。「不成,爷交代了,时候到了便来接你回巴乌,你不能私自回去。」
「舞姊,爷有难,你可以不回去吗?」
舞叶深吸口气,心想是奉行小姐对她说了什么,寻思片刻,道:「丫儿,爷是我的主子,爷有难,我把命豁出去也要救,可爷有令在先,保护你才是我的首要任务,所以你不能离开西枫城。」
「你不可能时刻盯着我,只要一得隙,我会立刻回巴乌,我记得路。」
「你!」竟敢威胁她!
「舞姊,爷骗我……爷面对的是一场硬仗,你要我怎么眼睁睁地看他去冒险。」尤其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时,她更不可能坐视不管。「咱们回去吧,趁着还来得及时赶快上路。」
舞叶面露犹豫,于丫儿知道她心里挣扎,便道:「是奉行要我回巴乌的。」
舞叶攒紧了眉,心想奉行小姐擅于卜算,既会这么说,那就代表可行。「好吧,我收拾一下,咱们立刻启程。」
「嗯。」
第13章(1)
当日,收拾了轻便包袱,两人告别了参叶,沿着陆得当初所带的路走,行车再转舟,到了巴乌城城郊外的船埠时,已是细雨蒙蒙的十月。
巴乌城开始锁城,出入的时间有所限定,而且严加盘查。
晌午过后,两人等到了城门开,发现出城的人远多于进城的人,守城兵在城门前后戒备着,一一详查出入城门的百姓。
「你们两位要进城,路引呢?」
舞叶赶忙取出之前陆得为她们备好的出入路引,士兵瞧了眼,诧道:「周家的?」
目光随即落在舞叶腰间的五串玉穗。
舞叶戒备着,思忖着要是守城兵有动作,她要先带于丫儿往哪跑。丫儿的脚跑不动,就近能躲到哪去?舞叶环顾四周,忖着因为巴乌城锁城,她们前来的路上,压根打探不到半点巴乌城里的消息,只知道两军交战激烈,目前在巴乌的东西两边数百里处厮杀。
巴乌城里,周家的状况不明朗,亦不知爷的处境。要是周家叛国的事被揭发,恐怕她们连周府都还没踏进就会出事。
「周夫人?」
不远处有人轻唤着,于丫儿抬眼望去,在细雨中认出来人。「周将军。」
周呈晔一身军戎走来,朝守城兵摆了摆手。「我送周夫人。」
「多谢。」于丫儿感激不尽地道。
三人走了一段路,远离了城门,于丫儿发现街道两旁的铺子像是早已歇业,甚至是无人居住,启口要问,被周呈晔抢先了一步——
「周夫人此时怎会在巴乌城,奉言说已经将你送到西枫了。」周呈晔压低嗓音问。
「情况有变,奉行要我回巴乌城。」
「奉行?奉言的双生妹妹?」
「嗯。」既然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就当是如此吧。
「我先送你回周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