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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良的陈嫂子安慰她,“姜家娘子,认真想一想,你嫁这男人也不算坏,虽然他身子有些不方便,但好歹能让你吃饱穿暖,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点他可是做到了,何况光让你识文懂字,就不知道比我们强多少呢。”

  方嫂子也帮腔,“说的是,甭说别人,就说咱们村里那个赵里正,人长得猥猥琐琐的,仗着把妹妹送进县大人家里当姨娘,得了个里正当,就以为自己了不得,成天在家里打小孩、老婆,赵婶娘那张脸就没一天是好的,红的、青的、紫的、肿的,天天样貌不同,比起赵里正,你家这个就是个好的。”

  “还有呐,咱们村里的钱大,吃喝嫖赌样样来,没钱没本事,靠着那张小白脸还在外头玩女人,他啥事都不做,爹娘留下来的几亩地得靠钱嫂子和儿子在打理,要不是几年前钱嫂子到城里大户人家里当奶娘,攒了些银子傍身,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啦。

  “但钱大还不知足,成天发酒疯,伸手向钱嫂子要钱,这不打紧,他上回欠下赌债,在讨债的还没上门前,他居然要拉闺女去抵债,要不是我婆婆看不下去,让我男人事先把钱家女儿给藏起来,这会儿一个好好的大姑娘不晓得已经被卖到什么肮脏地方了,唉,钱嫂子这日子不晓得要过到什么时候才到头。”

  陈嫂子接话,“前两天我去钱大家里,钱嫂子还说她现在一心指望着儿女快点长大,到时她想不开要跳河才不会有牵挂。”

  方嫂子握了握希帆的手,指指床上的男人说:“所以摊上这样一个男人,你的命也不算顶坏的,好歹有吃有穿、不必挨打,日后生个娃儿、熬个几年,老了就有依靠了。”

  “咱们女人,最要紧的就是认命。”陈嫂子做出最后总结。

  希帆点点头,回答,“谢谢嫂子们,我心里明白的,过日子嘛,谁没个憋屈难受。”

  接下来她们又讲几个“寓教于乐”的实例,来激励希帆认命。

  她相信过完今天,姜家娘子的案例也会成为她们用来劝勉受苦妇女的励志小故事,原来人类的智慧文明是靠着八卦一代代传下去的。

  在她们合力教会希帆如何生火之后,就各自回去干活儿了。

  关上门,希帆折回屋里,看着在她们女人聊天时,自个儿起身的男人,她走到他跟前,屁股往他床边一坐,弓起两条腿,把委屈无奈的小脸埋进膝盖里。

  天要亡人,必先苦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折磨灵魂……很好,上天在亡她这件事情上,循序汽车进,做得相当好。

  “海伦公子,答案出炉,你和我居然是夫妻,丈夫和妻子呐,相当相当亲密的关系。别人穿越嫁王爷、嫁皇帝,可我没事跑去嫁给男版海伦凯勒,这教人情何以堪?

  “她们都叫我认命,可是要花一辈子时间照顾多重障碍的相公,哪个正常女人可以做到?我没当过看护,不会把屎把尿加喂食,我只会凌虐属下,把他们逼到精神崩溃,住院请看护呀。

  “可是不认命的话,打板子、浸猪笼、沉塘……这个世界的男人,把聪明才智都拿去逼女人守贞了,要是我敢不认命,是不是又要死一回?如果这边死一死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里,那倒也没关系,可万一不行呢?我是不是得在幽冥间飘飘荡荡,忍受千年孤寂?

  “我想不透,柳树村的妇人不过是想追求更美好的未来,为什么会换到一个恶名昭彰的下场?”她知道自己这样讲很不对,因为那柳树村的妇人偷人,但她只是想抒发情绪而已。

  男人将她的话听进耳里,他无法回答她,因为他是“瞎子、聋子加哑巴”。

  可她的想法让他无法接受,柳树村的女人当然恶名昭彰、当然要沉塘,她不贞不洁,对丈夫做的事令人发指,像她那种女人活活烧死都不为过,她怎可以说那女人没错?

  因为无权开口,他只能选择安静倾听,然而不多久,他完全没想到她的口才居然好到能够说服自己。

  希帆在连续叹过几口气之后,说道:“比起吃喝嫖赌打老婆、卖女求荣、对婚姻不贞的钱大,柳树村的妇人其实并不算过分,她不过是无法忍受生活,想要逃走罢了。

  “仔细想想就觉得这世道真的不公平,为什么柳树村妇人要沉塘,钱大却没有被人惩罚?为什么大家都忽略他的可恶,只交口称赞钱嫂子的认命美德?为什么男人可以为所欲为,女人却必须一再容忍?这个世界的基本标准就是不公平吗?

  “真想念二十一世纪,那里不分男人女人,只分有能力和没有能力,男人有本事可以成功,女人有本事也能成功,女人赚钱不会比男人少,男女平等是普罗大众的认知。“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你们而言不过是口号,但对我们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聊起二十一世纪,希帆开始滔滔不绝,才离开一天,她已经生出浓烈的思念了。

  男人听得相当认真,即使她的世界于他而言太陌生,即使无法理解那里的女人为什么可以抛头露面、自己营生?他很想问问,那里的男人都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本事照顾好自己的女人。

  “……我弄不懂姜家娘子的爹娘在想什么,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障碍的海伦公子,难道真被我朦对了,家里子女众多、族繁不及备载,既然繁殖力强、繁衍速度快,家里又缺米下锅,卖几个崽仔以求生存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海伦公子你怎么敢啊?敢把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摆在身边?难道不怕对方起歹心,想要谋财害命?你可是没有半点自卫能力啊,如果我是你,我宁可一个人生活,也不愿意待在陌生人身边。”

  要不是自己正在演戏,男人真想给她拍拍手。她相当相当聪明,三两下就猜到端倪。

  没错,就是因为对方“起歹心,想要谋财害命”,否则他怎么会沦落到这等田地?

  说着说着,希帆突然联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倒抽口气,两手捂住嘴巴,瞠大一双眼睛望向男人,口气陡然变得小心翼翼。

  “莫非真的是这个身体的原主想要谋财害命,才被你先下手为强活活弄死?是你清空她的灵魂,以至于我……轻松入住?”

  她的推论让男人心头狠狠一震,她居然真的猜到了?!

  是怎样的聪明睿智,才能够在没有半点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将经过猜得八九不离十?

  暗恨,他真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看得见,他想看看她的表情,忖度她的心思。

  气氛凝结,在好半晌的沉默后,希帆再度开口,“但真的是这样吗?我不过是轻轻踹一下,你就摔到地板上,哪有能力先下手为强?还是说……那一脚是猝不及防,要不……”她沉吟许久。

  她的猜测勾得男人心里蠢蠢欲动,虽然极力掩饰心中的激动,但他很想知道,接在“要不”的后面是什么惊人之语?

  希帆在床前来来回回的走着,一趟又一趟的,像在思索着什么似的,好半晌才做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

  “要不,我再试一次?”

  要不是他牢牢记住自己正在当她口中的什么“海伦”,他真的会大笑出声,再试一次?

  再踹他一脚就能测出他有没有能力先下手为强?他真想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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