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娥不知该怎么拒绝,卢大夫跟张老爷、张公子交情显然不错,能不能帮我们说说话?我是忧心,卢大夫虽然年纪足以当窦娥的爹,但男女日日处在一块儿,若是传出去,对窦娥的名声总是不妥。」
最后一个音落下,卢大夫刚好也跨进来了,张家父子神情有异的相视一眼,同时起身迎着卢大夫,俨然摆出一副当家男人的模样。
「卢大夫,几日不见,您老气色比大水来的那阵子好了许多。听老夫人说,您日日来蔡府找小娘子切磋医术,我说卢大夫,您也多少顾虑一下小娘子的名声,传出去总是不好听,何况县城里医术好的大夫也不少,蔡家小娘子懂的肯定不比林大夫、王大夫多。」张父率先发话了。
「张老爷说的极是。」卢大夫没料到会碰上张家父子,他心里其实挺害怕这对父子的,表面上赶紧应承着。
张驴儿忽然心生一石二鸟的好计,既能除掉卢大夫这个碍眼的,又能让蔡府一对婆媳从了他们父子。「难得卢大夫也来,我瞧也差不多是用午膳的时候,老夫人若不嫌我们叨扰,可否好心留我们用膳?要不外面日头正大,晒得人难受。」他没来得及同父亲私下商量,只好先做了再说。
蔡婆一听三人要留下来用膳,不好意思摆明拒绝,只能闷着气说:「窦娥正在灶房里炖汤,我们娘儿俩平日吃喝简单,你们若不嫌弃菜色寒酸,就留下来用膳吧。」
「谢谢老夫人了,我这就去灶房瞧瞧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张驴儿见机不可失,不等蔡婆发话,径自往灶房去了,他还未走到灶房,就见窦娥端了盅热汤,春芳在后头捧着几个碗碟,他连忙迎了上去,笑问:「这是什么?闻起来特香。」说完,径自从她手中接过了汤。
窦娥连忙手一松,往后退了一步,回道:「我炖了乌骨鸡汤,张公子与张老爷要留下来用膳吗?」她非常不喜张家父子,但又不好太明白的表现出来。
「正是。老夫人留我们用膳,卢大夫也来了。」
「那……我再到灶房多烧几道菜。」窦娥下意识的不想同他有太多的接触。
「你去帮少奶奶,碗碟给我端吧。」张驴儿把手伸向春芳。「一会儿你再多拿几个出来。」
春芳狠瞪了张驴儿一眼,听他那是什么语气,根本是把自个儿当成了男主人,她赌气似的将几个碗碟用力放到他的手中。
张驴儿也不介怀,心想着,等他娶了窦娥,再将这个标致的丫鬟纳为小妾,好好整治整治。
等窦娥和春芳回到灶房,张驴儿见四下无人,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往一旁搁放,从腰袋掏出一小瓶药,撒进最上头的白瓷碗里,这个药粉极细,遇水即溶且无色无味。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将药瓶收妥后,才又端起鸡汤和碗碟回到前厅。
「小娘子说要多张罗几道好菜,让我们先喝鸡汤,垫垫肚子。」
张驴儿搁下鸡汤和碗碟,拿起汤盅里的汤杓,舀了一碗打算端给卢大夫,不料张老爷竟闻香挤了过来,一把接下汤碗,一口咕噜饮下温热鸡汤,边赞道:「小娘子心灵手巧,烧得一手好菜,我……」他话都还没说完,直接软倒在地,双眼暴突,七孔流血,下一瞬便没了气息。
张驴儿见状傻了,过了一会儿才大喊,「爹!」
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在一瞬间,他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将整碗毒鸡汤饮下肚,可他想毒杀的人是卢大夫啊!
张驴儿趴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凄厉地纵声大哭。「爹啊!爹——」他太过惊吓心伤,完全没了主意,一个男子汉哭得像个幼童。
窦娥端着刚炒好的两道菜,正要进大厅布膳,却听到大厅有哭喊声,赶紧将手边的活儿交代给春芳,快步走入大厅。
才走入大厅,她便瞧见倒地的张老爷七窍流血,张驴儿伏在父亲身上号哭,她赶紧走上前蹲下,手搭往张老爷摸了脉,确定人是殁了,她起身对一旁呆愕的家丁道:「赶紧报官。」
卢大夫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呐呐的附和道:「是该赶紧报官。」
张驴儿一听要报官,心慌意乱,哭声小了许多,满肚子坏水的他,暗暗做下决定,于是他哽咽的道:「小娘子若是不喜我们父子俩叨扰,可直说无妨,何必、何必下毒呢?」
窦娥万万没想到张驴儿竟将事情推到她身上,不过她也不惊慌,淡淡的回道:「我并没有下毒。」
「可鸡汤是你煮的啊!」张驴儿哭喊着。
「我没有下毒!」被他这般冤枉,她不免有些来气。「汤是我煮的,但毒不是我下的,等官差来查过便能还我清白。这儿必须保持原样,官差才好查案。」她朝外头喊了几名家丁,大有不让任何人妄动的气势。
一时间,卢大夫、张驴儿竟也做不出反应,至于蔡婆一瞧张老爷毒发而死,惊吓得完全呆怔了,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楚县衙门大堂,楚勀穿着县大人官袍,正坐在堂上,窦娥、张驴儿、卢大夫、蔡婆四人跪在堂下。
蔡府闹出人命的消息一传出来,县城里的人全都放下了手边的事儿,一股脑的挤到大堂外头瞧,议论声此起彼落。
张驴儿大声哭喊道:「求县大人查明真相,我爹死得冤啊!窦娥在汤里下毒,害死了我爹!」
第6章(2)
楚勀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反问道:「你如何肯定下毒的是窦娥?」
「除了她还能有谁?鸡汤就是她煮的啊!这回大水,多亏了蔡家婆媳善心助大家熬过洪灾,我和父亲心里感激,所以这些日子送了她们婆媳俩+少布匹、水粉的聊表谢意,也许是我们叨扰过甚,令窦娥心生不满,起了杀机。」
楚勀眯着眼睨着张驴儿,很是不耐,拿这等理由诬赖窦娥,也亏张驴儿想得出来,窦娥要是会杀人,猪也能飞了。
「即便多有叨扰,心生不满,也不至于就引杀机。」楚勀淡淡的道,根本没打算理会张驴儿的说词,他的心压根就是全偏向窦娥,他看向窦娥,好声好气的问道:「窦娥可否将今日事情经过说一回?」
张驴儿听县大人的语气,大感不妙,该不会这新上任的年轻县大人,也瞧上窦娥了吧?
窦娥不疾不徐的将中午的事儿陈述了一回。
「这么说来,鸡汤是你煮的,但却是由张驴儿端进大厅的,所以这毒也有可能是……」
楚勀的话都没说完,张驴儿立刻扬声高喊,「大人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毒害自己的亲爹!那毒肯定是、肯定是窦娥下的!」
「窦娥并不知晓你们今日会到蔡府。」楚勀沉吟了一会儿,下毒的只可能是张驴儿或是卢大夫,但卢大夫似乎没机会,这样想来,最有可能下毒的是张驴儿,可张驴儿没有理由谋害亲爹……他的思绪转了转,当机立断的道:「蔡婆是唯一没接近鸡汤的人,今日即可回府,其余三人皆为嫌疑人,暂且关押,本官会派人尽速查明真相。」
楚勀挥手招来新聘的师爷,附耳低声说话。
说是新聘,其实也就是原来师爷的副手,被楚勀升上来了。知晓前任师爷是怎么死的新师爷,恭敬的听着,频频点头,话也不敢多说。
楚勀交代完,师爷立刻招来官差,分别拿住了张驴儿、卢大夫,押往大牢,至于窦娥,师爷点了两名官差,低声交代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