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心机,居然为了躲避何仲豪的碰触,而装出没事的样子。
「张小姐被软禁了两天,几乎没吃东西,目前还很虚弱,要避免太过激烈的动作和情绪起伏。」一旁的警员说明。
「那我可以陪她一起做笔录吗?」他异常急切地询问。
「可以,但前提是不能影响与干扰张小姐。」
「好,没问题。」何仲豪跟在张芳妤身旁,一起进入会谈室。
有件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笔录进行相当顺利,张芳妤几乎没有遗忘任何细节,对警方的后续调查提供很有和的帮助。
「所以说,你们抓到凶手了?」何仲豪还是忍不住在最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警员也不跟他计较,和善地回答他:「是的,已经被我们羁押了。」
何仲豪露出放心的表情,胸口的大石在悬宕几个月后终于可以放下了。
他们不但解除了她的生命威胁,从此以后,张芳妤也和徐家聿切断了连结,这么一来,他可以重新挽回张芳妤的心,不用烦恼徐家聿这个潜在的威胁。
「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日后还有需要的话,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一行人走出会谈室,恰巧遇上刚从长官办公室出来的徐家聿,在这种无预警的情况下见面,三人都稍稍愣了一下。
何仲豪下意识地紧握住张芳妤的手,像是在宣告什么似的。
张芳妤知道他看见了,因为他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情,让她心里蓦然泛起一丝苦涩,而何仲豪紧握着的手如同烙铁般,烫得她好疼。
「做完笔录了?」他看着张芳妤,竭力装出轻快的模样,刻意忽略何仲豪带着敌意的表情,以及,那紧握住她的手。
「嗯。」她呐呐地回答。
明明心里就很想见到对方,但真正面对面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晚点杨警官会到你家拿回我们的东西,这段时间打扰你了。」他特意保持的客气语调,让她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不亲自来拿吗?
「好,我会先整理好。」她望着他,期待他能再说些什么来延续话题。
「麻烦你了。我送你们出去。」徐家聿避开她的眼神,逼自己悬崖勒马,不能再深陷下去。
他已经拥有得太多,牵过她的手,拥抱过她,也吻过她……如果那算是个吻的话。
应该够了吧!
张芳妤揪着衣角,心里挣扎着,她知道不该回头,更害怕再一次被他拒绝,可是……她渴望的人是他,她想牵着手走下去、想紧紧拥抱住的人,也是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一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身边的人是他。
大门已在眼前,走出这道门,他们将从此分道扬镳。
「我就送到这里,你们小心。」徐家聿在大门外的台阶上止步,再走下去,他无法保证自己还能回得了头。
「多谢,徐警官,我们走了。」何仲豪客套道谢之后,拉着张芳妤步下阶梯。
张芳妤仍是频频盯着他看,欲言又止。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希冀些什么呢?
「徐警官……」她还是喊了他,但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就这么怔在原地。
徐家聿笑得有些艰难,也等着她继续说,只是她竟也语塞,三人间的气氛显得十分凝窒。
不如,让他开口吧!
「再见。」徐家聿笑着道别,心里却滴着血。要知道说出这句话,他必须下多大的决心?
而这句「再见」,就如同双面刃,狠狠地剜着两颗早已纠缠在一起的心,像是要一刀斩断彼此间的联系。
张芳妤顿时泪水盈眶,强忍着不敢落下。
他又再一次推开她了……是否对他而言,她终究只是他奉命保护的人?那么,他来救她时,那个忘情的拥抱又算什么呢?
她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再多看他一眼,一步步走下阶梯,一步步远离他。
深吸口气,张芳妤迈开的脚步大了些,像是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不如躲得远远地,也不用再折磨彼此的心……
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徐家聿只觉越来越沉重,一点也没有解脱的轻快。
「为什么看着你……比想着她更痛?」他轻声问着已经不会回头的人影。
在路灯的昏黄光芒照耀下,他突然觉得这情景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努力地回想,就在他百思不解时,远处传来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一道闪光从他眼角划过,正中张芳妤的背心,令她几乎往前扑倒。
霎时,从她胸口迸散的点点阴影,如同黑红色的血雾将她包围。
这一幕,勾起了他的回忆——
血红色的玫瑰花瓣在空中飞舞着,映着昏黄的路灯光线,华丽而诡异……
而此刻,漫天洒落的,是温热而带着腥味的血珠!
徐家聿立时拔腿飞奔,彷佛旋风般朝远方那双僵立的人影而去。
血红色的玫瑰花瓣落在地上,犹如斑斑血迹……
何仲豪惊恐地瞪大双眼,血腥味萦绕鼻间,他的颊上、手中都溅上点点血痕,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殛,浑身剧烈地抖动。
「血、血——」他惊骇地失声吼叫,几乎陷入疯狂。
张芳妤木然地站着,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口汩汩冒出的鲜血。
为什么有血?为什么她的心好痛?
她举起颤抖不已的手,轻轻捂住涌出鲜血的伤口。
抬起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
那一夜,徐家聿牵着她的手,好温暖,好幸福。
那一夜,还有漫天飞舞的玫瑰花。
那一夜,他终于接受她请的冷飮。
啊,她还没有问他……
第8章(2)
再也支撑不住,她眼前一黑,旋即往后倒去。
倒在一个拥有熟悉气味的怀里。
她努力睁开双眼,想确认这气味的来源,却发现映入眼帘的面孔,为何充满悲伤与不可置信呢?
即使力气即将耗尽,她还是使劲抬起手,抚上徐家聿紧绷哀戚的脸庞,但终究还是无力地滑落,留下模糊的血手印。
「徐家聿,我想问你……」她深深地望着他,脸上绽出一抹微笑。
「不要说话!」徐家聿紧紧拥住她,深怕稍微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泪水顺着刚毅的轮廓滑下,滴落在她的眉心,烧灼着两人的灵魂。
「可是我怕……没机会问了……」眼前越来越黑,说话也越来越费力,她用意志勉强支撑,如果这是最后的机会,就算耗尽生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救护车就快来了,我拚了命救你,你一定要撑下去——」他的声调颤抖且带着鼻音,心急如焚,恨不得抱起她直奔医院。
张芳妤摇摇头,她已经看不见他了。摸索着找到他厚实的手掌,紧紧握住,像是抓住最后的浮木。
「怎么样……才能让你……像记着铃木真依一样……」她疲惫地闭上眼,用最后的力气,吐出心中最后的疑问。「记着我……」
她苍白的手滑出他的掌心,垂在身侧,脑海中仅剩下最后一丝意识。
她终于还是问了,可惜,已经听不见他的答案了……
感觉到怀中的人不再有任何反应,徐家聿心中紧绷的那条弦,终于断裂。
「不——」
滴——滴——
四周是一片冷漠的白,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规律的机器运作声,让这空间不那么死寂凝结。
呼吸器罩在张芳妤没有血色的脸上,衬得她的脸格外柔弱小巧。她的呼吸很轻,轻得彷佛随时会失去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