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是意外,但她利用了这个意外,创造了留在娘家的正当性。
孩子为重,没人会说什么。
怀应时知道自己最近行为不太妥,可是,他知道乔喜娘喜欢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加上她性子软,就算有什么也只会忍着,所以她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非常不合理。
拷问了一番后得知关小翠来过。
关小翠一看到他就自己招了,“我告诉嫂子,月希的母亲是侯芳菲,表哥你也别怪我多事,多事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嫂子名义上是续弦,也是正妻,可你现在却是把月希当嫡女,把她跟子初当成姨娘庶子,太过分了。”
怀应时的疑惑全解开了,难怪她不想回来。
这阵子他好好自省了一下,没想到自省完毕,接到的不是妻子,却是妻子要在娘家待产的消息。
“喜娘,身体……可还好?”
乔喜娘微笑,“还行。”
“子初……”
“我爹抱去玩儿了。”
“喔……”他挤不出话了。
乔喜娘生着气吗?好像不像,表情很温和,眼神也很温和,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流动的空气有着不同。
关莲芯跟他说,夫妻一旦离心,就很难再同心了,此后一切都只会流于表面,而非发自真心,让他好好想想,到底想要什么,若是想抓住跟侯芳菲那段感情,自可尽量无视喜娘跟子初,把月希拱着,若他想一家好好生活,那么月希就让她照顾,等他能在尊重妻子与照顾月希中取得平衡,再把孩子接回去。
“你知道月希是侯芳菲的孩子吧,怎么都不来问我?”
乔喜娘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怔了一会才笑说:“知道后就都想通了,已经有答案的事情又何必要问呢。”
她又不是皮太厚,何必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喜欢她?”
我不是觉得,我是确定——乔喜娘很想这样讲,但三思是她的习惯之一,因此只是想,却没说。
“我现在对她并不是喜欢……”
最好是这样。
“你不信?”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你不信。”
呃,好呗,她的心事是写白了些。
“我觉得是自己害了她。”男人把侯芳菲后来的遭遇大概说了一下,“若不是我,她会过得很好,看到她病成那样,觉得愧疚,想补偿已经无从补偿起,才会对月希特别照顾,是移情作用没错,但不是那种情,或者说,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而已。”
乔喜娘完全没有预期会听到这个,但知道他不是为情所困,而是为疚所苦,对她而言,倒是意外惊喜,“那怎会关你的事,侯仲群可以拒绝,陈氏也可以拒绝,但他们都没有,甚至,连侯姊姊自己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怀应时摇了摇头,所以在知道侯芳菲喝药后,他才会很惊愕,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不愿意。
“不愿意却不拒绝,嫁入怀家,却还喝药,这些都没人逼她,她是很可怜,可是,如果她好好面对父母说清楚,侯仲群未必会硬把她嫁出,又或者好好面对你,正视自己妻子的身分,好好养儿育女,也许也会有不错的结果,每个人都必须替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我是,她也是,虽然很可怜,但她的不幸是一连串的选择错误,与你无关,当然,若你要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也没人拉得起你。”
怀应时笑了出来,不愧是自己选中的女人,该傻的时候很傻,该聪明的时候很聪明,“我一直到你不在的时候才想通这点。”
女人心想,是吗?
怀疑的表情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于是,男人知道自己得说清楚,这是他第二个妻子,他知道同心并不容易。
“你不在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清风院很难待……你藏着肚子回到钰州,对我来说打击很大。”
“真的?”
“真的。”拉起女人的手,“我不会让你跟我离心的。”
女人微微一笑,不会告诉他,自己没要跟他离心。
不好跟他发脾气,就想办法让他挂念挂念,看,效果多好,他不但坦白跟自己交代前因后果,还表示不会让两人离心——他那脾气,说出这些话并不容易,乔喜娘已经满意了。
见好要收,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我困了,扶我去床上躺一下。”
男人自当遵从。
女人上了床,又往里头移了移,示意他上来,“一路赶来,累得很了吧,躺一下再起来吃晚饭。”
怀应时没推辞,除了鞋子便上去。
男人其实没那样累,但当女人靠过来,闻到她身上淡淡香气后,居然莫名觉得想睡。
窗外秋日正好。
男人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想起,还没跟她说让她把西厢收拾一下的事情——一年时间太长,他打算也住在这里。
不过算了,先睡,醒来再说。
尾声
乔华丰五十岁生日那天,生日宴办得十分风光。
当初广发邀帖,是想告诉江湖他金盆洗手啦,以后乔家镖局交由大儿子乔光接手,原以为大家只会回帖恭喜,没想到一堆人说要来,这下倒是让柳氏跟陆氏大傻眼,搞不懂这些人来干么,发帖子不都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吗,居然还来?这么认真干么。
乔光倒是不意外,“肯定是看妹妹的面子。”
武林盟主侯仲群在几年前因为铲恶金账本被公开,众叛亲离,江湖上正义联盟形同瓦解,而相对于此,异教云山却是更形壮大,有钱不说,去那里养老的大师年年增加,绝学都在山里,偏偏山路难进,再小心翼翼都会被守山的狼群闻到味道,一狼嚎,百狼到,没有人领路根本进不去,于是乎,怀应时成了江湖人士巴结的对象,不是希望能跟他一起做生意,就是希望能到云山作客,好偶遇大师,也许大师心情好,传下几招江湖失传的绝学——这种时候怀应时的岳父大寿,别说收到帖子的会去,就算没收到,也会找个名目前往。
柳氏并不懂江湖事,丈夫五十岁生日是照着四十岁生日的模式依样画葫芦,没想到所有回帖都是“必当前往”。
从“不克前往”变成“必当前往”,柳氏眉毛皱了起来,算算快一千人哪,乔家院子可没这样大,后来还是按照乔光的建议,把客人分成五批,就按照掌门姓氏笔画,也省得闹出什么风波。
就这样,乔华丰的喜宴一连五天,而且为了避免厚此薄彼,每天都要表演一下金盆洗手。
大部分的来客都会问上一句,“怎么不见大姑娘跟怀教主?”
“喜娘有孕,养胎呢。”
接着就是“喔”的一声,难掩失望,但客气话还是要说的,“大姑娘真是好福气。”
柳氏笑咪咪,那是当然,怀应时这女婿实在没话说,即便有过月希那事,可后来他自己也想清楚了,喜娘怀第二胎时,他几乎住在乔家……虽然没走过一次正门,但对于这样一个异教女婿,也很难要求他遵循礼法,只能算了。
喜娘第二胎也是晚上生的,院子的昙花刚好开了,取名子昙。
出了月子,怀应时便带着妻小一家四口回云山。
虽然他这一年来表现不错,可身为一个母亲,在知道他也预备把月希从赏星阁接回后,柳氏不能说不担心,只能跟女儿说,她已经比馨州绝大部分的女人过得好了,若只是月希这坎过不去,让着他些,无论如何,夫妻嘛,以和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