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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得了好处,你我三七分。”

  “我七你三。”

  “当然不是,是我七你三。”

  吃人不吐骨头,真贪心。“要不这么着,奖赏和升迁你选一样,要是两样你都拿了,我这图是画心酸的?谁都不容易是吗?”

  “哼,说得好听!”牛大嘴里不饶人,但是心里清楚得很,图纸他可以硬抢,但是……

  他姥姥爷的,这独食他一个人真的吞吃不下去!

  这小子刚还说什么?

  谁都不容易是吗?

  他奶奶的,他为什么有种被打动的感觉?

  于是那张图纸很快呈到了宋边的桌案上。

  宋边年纪四十开外,有张典型文人的容长脸,留着八字胡,多年官场历练了见人未语先笑的功力,识得他的人都说他是个笑面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他原是京城人氏,这些年自觉年纪大了,动了返乡的心思,绞尽脑汁的打点送礼,也不知是否打点不够力,就是缺那么临门一脚,无论如何使力蹦跳,他在荷泽县这广备攻城作坊一待就六年,不说绩效考评如何,就是挪不了窝。

  他心里那个急啊,他的同年大部分都有了好前程,要不是朝廷大员,要不也是地方一方要员,他自觉才学能力都不输人,但是轮来轮去就是轮不到他,难道他只能让妻小跟着他老死他乡?

  他不时的感叹时运不济,忧郁寡欢,人都快要得病了。

  小吏把图纸送进来的时候,宋边正有客人,胥吏也没敢打扰,因为收了牛大的好处,他对着师爷一阵猛招手,两人本来就有着亲戚上的交情,师爷不耐烦的上前,交头接耳后,方才轻怠的脸色忽地转为慎重,很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送上宋边的案桌。

  “这是做什么?没看我有客人在,做事鬼鬼祟祟的,我宋边做事一向堂正,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究竟是什么事?”官做得久了,官僚气息改不了,张嘴就是这话。

  这话猛听没有什么,可其中指桑骂槐的意思可就深了。

  这是借着师爷敲打来访的客人,表示我可是日理万机的人,和你谈天说地是给足了你面子,对我的要求,你是知道的吧,那就好好的允了吧!

  “大人,是急件。”五旬年纪的师爷躬身说道。

  “既然大人有公务,在下就告辞了。”客人的声音如静水深流,深水无声,毫无温度,但是笑容温和,举止优雅,如谦谦君子,带着浓浓的书卷味。

  不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好欺,哪里知道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凤大掌柜的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小事一桩,不打紧。”

  “事情看似颇为紧急,大人公务要紧。”既然已经走了过场,趁机走人的好。

  凤诀逗留在这个小县城,消息也不知怎么传出去的,这位宋大人频频让人投帖,他以两榜进士出身当垫脚石,却没有出仕,做为生意人,能不和官府打好关系吗?

  因此他才会在这里跟他扯皮。

  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生意人再有钱,总不如做官来得体面,在他以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陆上的生意从西北洛阳的关卡税赋,要是没有做官的帮着打招呼,就能把人剥层皮下来,如此一来,还说做什么生意?所以与官府打交道就成了必要之恶。

  至于这些做官的能从他身上捞到什么?

  据他所知,这宋边后面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不多方张罗银钱,又怎么和上峰交际应酬?怎么救济同僚朋友?又怎么给自己挣下产业名声?

  这些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

  这宋边了不起是个从四品的官,真要说,还没资格同他论交情,如今喝了茶,叙了情谊,给了面子,可以了。

  “那请凤大掌柜稍等一下。”这师爷跟他挤什么眉、弄什么眼,有什么天大的事比招待凤大掌柜的还要紧吗?

  他又叫下人重新送上瓜果点心,这才让师爷禀告原委。

  凤诀不再说话,唇角带着一丝微笑,端着青花瓷茶盏,人像是在这,又不在这里。

  宋边看着呈上的图纸,表情从敷衍轻松到眉头紧锁,皱纹都能夹得住蚊子了,“人呢?这图纸是谁画的?这是好东西,赶快把人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师爷忙不迭的去唤人了。

  原来已经准备告辞要走的凤诀把唇间的客套话吞回肚子,他的目光锐利起来,低头把嘴边的茶喝尽,掩饰眼中的惊骇。

  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蒙寰看自家九爷又坐了回去,不是已经不耐烦了?表情都那么明白了,怎么又坐回去?

  莫非是因为进来的这两人?

  没错,进来的正是在外面候着的于露白和牛大。

  “小的牛大见过大人!”

  牛大行礼如仪,于露白却是虚应了一把,宋边还专注在图纸上,没有注意到于露白的敷衍,倒是突然有了好心情的凤诀让蒙寰重新给他倒上热茶。

  她的小动作,他也瞧见了,咳了声,强把笑意和惊骇咽下去,好心情的打量起于露白今天的装扮。

  把青丝绾在头顶梳了个髻,插着支凤凰桃木簪子,穿了件男子的青色粗布窄袖短衫,虽作男子打扮,他却一眼就能辨出雌雄。

  至于她发上那簪子,他记得是她十二岁生辰时,沈如墨自己雕刻的生辰礼,那不成熟的刻工,都多久的东西了,她还戴着……

  “这火炮的图纸是谁画的?”

  宋边第一眼就把牛大给否定掉了,他虽然不满自己这官位,但是手下人谁认真、谁含糊,他还是心里有数。

  这牛大不过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货色,在工匠所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看他提出过什么想法来,这些年朝廷奖励研制者的发明,皇帝对火器制造非常重视,每次进献,都要让文武百官前去观看试验,试验成功,便给研制者重赏。

  “是草民。”于露白抱拳。

  凤诀的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翘,草民吗?

  论官职,如今的她可是一品武职,开国以来史无前例的女将军,宋边这个从四品的官按制见了面还得给她行大礼的。

  “你叫什么名字?”宋边问道。

  “草民于露白,这抛石机和火炮的改良技术是出自我兄长乔童的研发。”

  牛大瞪大绿豆眼,这怎么和方才说好的出入那么大?研发者成了乔童,这玩的是哪一驹?

  于露白丢给他少安勿躁的眼神。“只是我兄长因公受伤,不便出门,只好让我把图纸送来给大人,希望能弥补工时的不足。”

  “乔秀才是你兄长?”这年轻人脸上有股凛然之威,令人不得不信。

  宋边是知道乔童的,寻常人家要供养一个读书人实在太困难,这科举大多还是有钱人家的游戏,寒窗苦读,一个地方要出个秀才,也不是简单的事,这些年荷泽县也就出了两个秀才,乔童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听师爷提过乔家家道中落,和乔童来工匠所干活的苦衷,基于同是读书人,比起旁人,他对乔童是多了些关注的。

  “乔童是我义兄。”

  “既然如此,你就过来把图纸上的设计给大人说个清楚。”师爷说话了。

  于露白的说明很简洁。这几年在前线打仗,见到抛石机这类射远兵器,靠的还是人力投石,攻城时根本缓不济急,她之前便曾思考过改良的法子,利用绞盘升起重物,靠重物下坠之势便能把杠杆另一头的炮弹射出。

  说穿了不值五文钱,但是这样的做法还真是首开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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