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巡视河工,发现了不少地方的堤防不是草草完工就是不能发挥效用,所以有些地方历经多年整治河
道,依旧是水患频传,他秉着认真负责的心态研究各处的历年雨量还有堤防高度和流量等,提出更有效的治水之法。
也因为这些年的兢兢业业,皇上才会让不到而立之年的他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虽坐上了高位,他做事却不违本心,仍经常翻阅京城四处水利堤坝等资料,若有空还会亲自去视察,确定有没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前阵子巡视时大多数的地方虽说没有高筑堤防,但依纪录来看,一般水患发生大约只有沿岸约五里的范围可能受灾,其他的地方应该是无恶的,但是他今日带着工部一些人来到中上游最大的堤坝查看时,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堤坝里竟然累积许多淤泥,前几年加筑的堤坝似乎也有些问题!
他看过资料,这一两年京城这里雨水较少,但不至于达到干旱的地步。
这样的情况反而让他更加忧心,因为这样雨水少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两、三年,如若他预料得不错,未来极有可能因暴雨而造成水灾,到时候中上游的堤坝拦不住,率先溃堤,下游处的堤防又尚未高筑,那么下场只能说是不堪设想。
现在离下一个汛期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假若这时候再不赶紧把这些问题给处理好,只怕汛期到来时,百姓受的损失将是难以估计。
一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连忙高呼着木申让他收拾行李准备回京,而他则要好好想想这奏折该怎么写才能说服皇上相信他的判断,避免遭受更严重的灾难。
欧阳祎沉着脸和一群人快马加鞭赶路回京城,却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已然成形。
第8章(1)
富贵荣华消失的速度总是比累积的还要快速,富锦春才刚收到木申传回来的消息,说欧阳祎先进宫去准备面圣,等等就会回来时,一群人突然冲进大门,挡在正厅外头,然后人群里走出一个穿了蓝衣的内侍。
富锦春眯了眯眼,发现那人有些眼熟时,连忙让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去把所有人都给喊了出来。
大事不妙,她心中顿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那蓝衣内侍也看到了站在前头的富锦春,他有些诧异的走向前去,轻声问着,“锦春姑娘,你怎么会……”
“出宫后在这里干活而己,我已派人去请人出来了。”她没有多说,只是简单的带过。
那内侍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的,见她不想多说也就默默的退到了另外一边,等着其他人出来。
看向随着内侍来的那些人,她很清楚他们是时常跟着内侍们一起去办差的侍卫,想了下,她还是轻声说:“等一下还请陈公公让那些人高抬贵手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陈公公还是听见了,他轻轻的点了点头,皇上虽要他带人来搜索,并没有马上就严厉惩处欧阳大人,可想见还有转圜余地,再看着以前在宫中与富锦春的情分上,这点面子还是愿意给的。
一得到允诺,富锦春也算稍微放下心来了,马上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站立在原地。
她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个底,以前她也没少在后宫里看过类似的场景,所以心情还能保持平静,但欧阳老爹和黄氏等人出来时,一看见这些比流氓还凶恶的侍卫们,除了欧阳老爹还勉勉强强能够保持镇定外,欧阳姗和黄氏几乎都吓得软了脚,柳梳儿差点又昏了过去,欧阳尔则是一脸的惨白,脚也抖个不停,家里的下人也都来了,全都胆战心惊。
陈公公看人似乎来得差不多了,也不问欧阳家的人,而是看向了富锦春,“锦春姑娘,这人可是都到齐了?”
富锦春抬头看了看,连算都没有就直接点了点头,“是,人都到齐了。”
“那就得罪了。”
陈公公手轻轻一挥,后头的那些侍卫就冲了进去,很快的屋子里就传出翻找东西的声音。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背这可是工部尚书府,怎么能进来随便翻东西呢?!”黄氏忍不住大叫,甚至心急的想要冲进屋子里让那些人住手。
富锦春要人拦住黄氏,接着又看向脸色难看的其他三人,淡淡的叮咛着,“这些人是皇上派来的,如果不想惹上麻烦,最好安分点,少说话。”
富锦春此话一出,本来也想去阻拦的欧阳尔和欧阳姗也都不敢动了,他们可是还记着当初欧阳祎说过的话,富锦春是伺候过皇上的,她说的话应该没错。
尚书府的宅子虽然平常用的不多,但还是挺大的,这样翻找也用了快大半个时辰,富锦春看似一脸平静,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却早已紧张的陷入掌心里。
等到最后一个侍卫出来时,她的心凉了,因为那个人手上拿着一封书信,她紧张的看着那人手上的东西,因此没注意到一边的柳梳儿在见到那人手上的东西时,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陈公公接过了书信,打开来看了看后,收进了怀里,拿出一道圣旨,尖锐的声音就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工部尚书欧阳祎私藏治河官银,收受银两……查获罪证,先罢官免职,圈禁在府,等候查察,另行发落,钦此。”
这满院子的人全都跪在地上,陈公公念完了旨意却没有人有接旨的动作,最后还是唯一镇定的富锦春推了推已经傻住的欧阳老爹,让他接下圣旨,并且让所有人跟着她谢恩。
毕竟是降罪,这谢恩的话说得零零落落的,陈公公也不计较,只是领着侍卫走向大门。
他们临走之前,富锦春追向前,在陈公公手里塞了点银子,悄声问着,“请问今日入宫面圣的我家大少爷呢?”
陈公公手一翻,那银两就入了他的衣袖里,脸上神色却淡淡的,回答了她的问题,“锦春姑娘放心,欧阳大人等等就会被送回府里,另外因为皇上旨意,这段日子只留下后门给采买出入,且出入都要检查,还请锦春姑娘小心了。”
她承了他特意提点的情,点了点头,亲自送他出了门,看着大门就在她眼前给关上,听着他们在门外贴上封条的声音,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还楞在原地的一群人。
欧阳老爹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般,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屋里走,而黄氏清醒回神后,蓦地大哭出声,拉着欧阳姗的手大声哭闹了起来。
“我这是什么命喔!还以为可以享享福了,现在却落得这种下场,接下来该怎么才好啊……”
欧阳姗被拉着手,瞬间也红了眼眶,一边抹着泪,一边忍不住担忧的问着,“娘,我们会不会像那话本里说的一样给抄家杀头?就是没杀头,什么流放到几千里外的,我也受不了!”
一说完,黄氏像傻了一般怔住,然后母女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抱在一起痛哭。
这尚书府他既然交给了她,在这种危急时刻,她更应该打起精神好好的管理,不让他心烦。
她看向那还傻站着的一群下人,脸色无悲无喜的朗声说着,“现在全都听我说话,如今府里遭难,也不知道日子何时才能好转,愿意留下来的我心里自然会记着,若不愿意留下,我不只奉还卖身契,还给一两银子当盘缠,只是我话先说在前头,此时不走,以后若是想走,可就没有今日开出的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