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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我吃饱了,外祖父跟娘慢用。”她笑咪咪的向两人行礼后,牵着中玉的手离开。

  侧厅内,很安静,傅雨柔坚持父亲吃完午膳再说话,傅耕民也不与她争,吃饱后,他才开门见山的说:“你还是坚持对那位爷扎上百根针?”

  她起身替父亲跟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女儿对人体肌肉骨胳穴道的练习总觉得不足,他多扎几根,气血畅通,累的是女儿,他可没吃闷亏。”

  “话是没错,但爹正在教伯彦解狼蛛毒的扎针手法,他医术不差,已看出你是刻意在整他家主子。”傅耕民喝了口茶,也不知该怎么说她。

  她微微一笑,再度坐下来,“知晓又如何?爹,他并未告状,因为他清楚,就算我小整了他家主子,但受益者还是他家主子。”

  “可是——”

  “爹啊,他家主子爱生气,伤口一裂,白布就被血浸透,我刻意将棉布缠得厚又紧,就算裂了,涌出更多血,也不必再重扎一次,他时间多,女儿可没有。”

  她一双美眸温润澄澈,说的话也不疾不徐,但傅耕民知道,她有多么的压抑自己的另一面,即使,他只当了她五年的父亲。他摇摇头,“好了,不谈这事。今天早上,邓风、不,该说那位爷的所有手下,都前来请爹答应一件事,甚至不惜下跪,我听说他们也找过你,但你拒绝了。”

  她啜饮一口茶,“爹,那个在这里让我治疗了近一个月的爷,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却要我一个女子随他去京城帮他治疗?这岂不可笑。”

  “他们说了,他们有不能说的苦衷。”

  她拧眉,突然一脸认真的看着父亲,“爹难道希望我跟着他们去吗?”

  他吐了一口长气,“你知道爹在南城被称为神医,因而,也有身家不凡的病患从京城不远千里来求医,他们私下说了不少太后党跟辅助幼帝,以相爷为首的辅国大臣们在朝廷内针锋相对,不时传出两派冲突,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心惊胆颤的事。”

  她顿时沉默了,她身上背负着一个大秘密,她势必得清楚宫中局势,但这个秘密,即使是对救了她跟淳淳一命的傅耕民都说不得,再者,她已家破人亡、势单力薄,即使先皇在驾崩前已还她一家清白,但这个秘密逼得她无法轻易返京,只能带着淳淳在这里生活。

  “爹行医救人,但也清楚,一个国家要有好的皇帝,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但咱们的皇帝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天子,需要辅国大臣的辅佐。”

  她突然明白了,“爹认为那位爷是幼帝的辅国大臣之一”

  他神情严肃,“不是之一,而是首辅大臣,相爷梅城桓。”

  “不可能,他怎么会来到南城?!”她的心跳动紊乱,紧扣茶杯的双手更是激动到微微颤抖,可能吗?是他?!

  梅城桓是绍熙王朝的传奇人物,他的姑母是已逝的前皇后,表弟则是五年前在宫变中身亡的前太子。

  至于他的父亲前晋国公,更是制造这则传奇的推手。

  因见这个儿子聪明、早慧近妖,再加上做事只凭喜好,无是非之分,尽管行事缜密,没让人捉到错处,但晋国公担心其妄为性格惹祸,便将年仅十五的梅城桓送往军营,希望藉此磨磨他的性情,没想到,军旅生活对他来说如鱼得水,当小兵时便杀敌勇狠,所向披靡,一路迅速的爬升至将军,敌方称他为嗜血成性、杀人如魔的火阎罗。

  她脑海里仍翻转着有关他的许多传奇,但父亲已再度开口,“伯彦跟我提点了他的身分,指他的爷,年少时随军观战,奋勇杀敌,军功最大,而今运筹帷幄,在朝辅君侧,这几句话,爹想来想去,也只有相爷符合啊。”

  倘若那个爷真的是梅城桓,也就是在那场宫变中,受创最深的太子、太子妃及太子妃母族一家外,受冤惨死最多的梅家人,他跟她可同是天涯沦落人!

  一想到这,傅雨柔的心陡地涌上浓浓的歉疚。

  傅耕民见女儿仍久久不语,虽知这是她的习惯,但事态严重,他不得不多说几句,“雨柔,太后党跟保皇派能形成两股对峙势力,全是因为相爷的存在,太后党的人忌惮他,但相爷若是死了,朝廷动荡,绝非百姓之福啊。”

  傅雨柔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心思转到宫变一事,她不得不谨慎……但再看着父亲慷慨激昂到涨红的老脸,她蹙眉,“我与爹成父女以来,头一次看到爹这么激动。”

  他脸色一僵,尴尬一笑,“自古至今,权力就是个毒,爹是个医者,自不愿见自己的国家因两党争权夺利,牺牲百姓福祉。”

  “爹真是忧国忧民。”

  傅耕民苦笑,他配不上忧国忧民这几个字,他是个懦夫,先是诈死再隐姓埋名的逃到南方过日子,若非在逃命中遇上傅雨柔母女,救了她们,也谎称自己的姓氏为傅,他也不知道一无所有的自己,可有生存的勇气?

  日光暖暖,身上各自带着秘密的父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翌日,梅城桓就从属下口中得知傅家父女的过往。

  傅家三口在五年前才在南城落脚,他们自称是洛北人氏,傅耕民妻早逝,只有傅雨柔这个女儿,没想到,女儿嫁到北方不久,刚产女就逢水患,家被大水淹没,丈夫落水,连尸首也没找到,只好辗转回娘家投靠,洛北又逢百年旱灾,他们三人只好一路南下,在南城定居,靠着傅耕民的医术,倒是过得知足。

  呿!他们一家人的命运还真坎坷,怎么他听来却半点可信度都无。

  梅城桓也坐不住了,他从床榻上起身,“去外面走走吧。”

  段宇看着主子身上所缠的白布条比前一日小了一大圈,他聪明的没有多问,仅上前伺候主子穿上袍服。

  梅城桓低头看着自己,突然想笑,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能好好穿上衣服,昨夜傅雨柔过来下针时,主动手下留情,白布缠少了,连针也下少,也不知道是气消了,还是有医者的自觉,明白不该如此对待病患?

  他边想边往外头走去,段宇则随侍在身边,至于邓风跟其他暗卫都领命去办事。

  这座宅第不小,不见精雕细琢,更见古朴,梅城桓与段宇走过一道拱门,再过一院落,可以透过雕花窗格一窥人潮不少的仁医堂。

  “来仁医堂看病的百姓一直不少。”段宇忍不住道。

  这是梅城桓受伤月余来,第一次走出南院,第一次看到仁医堂的全貌,病患着实不少,男女老少皆有,一名伙计忙着捣药材,另一名伙计俐落的打包药材,扎上细麻绳交给一名白发苍苍的男病患,傅耕民站在一旁,似乎在提醒如何用药,多名看病的老百姓则坐在大厅内的木椅上等候着。

  傅雨柔坐在右侧桌前,桌上有文房四宝外,还有一个小小脉枕,她一袭白色裙装,挽起的发髻上方仅有一只白玉月牙发钗,脱俗绝尘,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停在她脸上。

  “我以为只有女子会让傅雨柔看病?”梅城桓看着走到傅雨柔前方的椅子坐下,让她把脉的斯文男子。

  “启禀爷,那人属下认得,他叫李诚,是名盐商,年近四十,与当地官府的关系十分交好,已有三名妻妾,但心仪傅姑娘,天天上门看病,没病也会买个补身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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