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做人要凭良心,我是看你困在镜子里出不来,才勉为其难带你走这一趟,查探老侯爷的近况,你要心存感激呀!别动不动酸上两句,我会以为你喜欢我。”
她半是教训、半是开玩笑的揶揄,小黑可不是心性天真的小白,哪有可能对她这点姿色看得上眼,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
尤其他口口声声喊她丑女人,一副嫌弃到不行的样子,肯定瞧她不顺眼,没给她几个白记就是祖上积德了,别妄想他会和颜悦色相待。
殊不知,在看多小白又蹭又抱地向她撒娇,小黑也心生异样,莫名吃起小白的醋,认为小白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儿凭什么得到李樗的疼惜,小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谁、谁会喜欢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丑女人。”镜中人黑瞳闪烁,视线不自在地撇开。
“不许说小樗是丑女人,她只是没有我美而已,再说她丑我戳你脸。”自从看过李樗戳镜子之后,白玉璇当是好玩的事,不时戳神镜几下,虽然痛的是他戳得太用力的手指,镜子不痛不痒。
小黑发出嗤声,不屑多费口舌。“丑女人,你不觉得四周有点过于安静,不太寻常吗?”
照理说,皇亲大臣府邸通常有重兵把守,或是夜里巡逻的侍卫,再不济也有家丁、婆子守夜,以防宵小或恶徒闯入。
但清平侯府里却静悄悄一片,连蛙鸣虫叫声也听不见,万籁俱静风生萧瑟,诡异得令人感到不安。
“听你这么说,我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我和小白两个大活人站在人家院子里说话,却没一人跳出来大喊“有贼”。”李樗忽地背脊发寒,心头不太平静地看看静得出奇的周遭,似乎黑暗中潜伏着吃人的野兽。
“快、快到老侯爷房里,有变。”脸色一变的小黑急切大喊,神镜似是活的在小白怀里震动一下。
“我哪晓得老侯爷的房间是哪一间,你们这些万恶的王公贵族老把圜子盖得一座比一座大,走到脚酸也走不完,即使是大白天也看得我眼花撩乱,何况这会儿是暗得绊脚的夜晚……”当她是夜枭不成,越夜看得越分明。
“闭嘴,丑女人,叫小白带路,他来过。”虽是痴儿却过目不忘,能准确无误地记住眼睛看过的事物。
白玉璇还扁着嘴猛戳天水神镜。那一句句丑女人让他非常不高兴,所以他要把小黑戳丑。
看到他孩子气的举止,李樗差点噗哧一声笑出来,但事态紧急,她赶忙正正心神,拉拉他的手指指镜子,再小声地说明来意,让他充当一回领路人。
虽然不太明了他们此行的用意,白玉璇还是乖乖的点点头,手拿神镜走在前头,不时回头看李樗跟上了没。
原本他们翻墙而入的地方是僻静的院落,离主屋甚远,看来久无人住空置着,可是越往前走,脚步却越来越慢,偌大的侯爷府竟没有一盏灯是亮的,墙角、柱子上、穿廊下的琉璃宫灯全灭了。
不远处,豆大烛火在明灭不定的屋里晃动,透过纸窗隐约可见刀起刀落的倒影,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走左边的青石板路通往侯爷的院落,要快,压低身子别出声。”出事了,他感受得到。
镜子里有呜咽声,小黑的身后多了一名须长及胸的老者,正神色痛苦地按住左胸。
白玉璇的轻功很好,一跃跳过一个横卧前方的障碍物,李樗踉跄往前一倒,慌忙的以手抵地,避免已经被嫌弃不美的脸撞上地面。
蓦地,手上一片湿濡,黏乎乎地,不太舒服。
再抬头一看,一张睁着大眼的脸正对着她,已无气息地僵直着,颈上一道血痕喷洒出鲜红,身上、身体下全是人血。
“他……他死了?”
惊得面色发白的李樗几乎发不出声音,喉头紧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勒住,眶中泪光闪烁,既害怕又心惊地以手捂住嘴巴,她怕自己会惊慌尖叫,引来杀人不眨眼的歹徒。
“有人来了,快躲进屋里。”瞧见走近的黑影,小黑连忙出声示警。
李樗有些腿软,满脸慌乱地唤来人高马大的白玉璇。
白玉璇虽不聪明却力气大,抱起她朝最近的屋子闪身而入,半敞的门扉并未关紧,轻轻一推就开了,丝毫不费力。
两人一进入,屋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刀剑相击的铿锵声重得令人心慌,有人倒地不起,有人刚发出闷哼声便断气,更多的黑衣人涌进院落,朝两人躲藏的屋子寻来。
“小白,躲床下,不可以说话。”李樗急中生智,拉着手长脚长的白玉璇往床底下一躲,全然不管床上是否躺了一位睡得鼾声四起的老者。
先保命再说,他们两个赤手空拳的人哪敌得过拿剑拿刀的恶匪。
一双、两双的厚底皂鞋出现眼前,李樗瞳眸颤缩,僵着身子屏住呼吸,越来越近的大鞋近在咫尺,她惊慌得汗水直流,握着白玉璇的手也渗出汗来,心里默念着:佛祖保佑,各路神明救命,她重生一回不是为了找死,急急如律令,大小神仙快来护命。
突地,不轻不重的噗声响起,额头有什么滴落,一滴、两滴、三滴……不敢抹的她感觉脸颊很湿很黏……似乎是血。
“谁?”
白玉璇脚麻地动了一下,惊动了正要离去的黑衣人。
暗喊一声糟了的李樗,想着要不要冲出去受死好保住身后的人。
小白毕竟是一国之君,不比她平民百姓,他的命比较重要,也许有一天他会和小黑合而为一,为万民谋福。
正当她考虑该不该舍身相护之际,屋外又飞进一道黑影,对着黑衣人一阵厮杀,几人破窗而出,由屋里打到屋外,李樗由那身影看出救他们一命的是余护卫,他身手敏捷地砍杀若干黑衣人。
但听见打斗声,其他杀手立刻赶来相助,月光下,影子多达数十条,寡不敌众的余来锡渐露败势,身上负伤累累。
不过这一夜的清平侯府也过于热闹了。
一把刀直指咽喉,命在旦夕的余来锡眼看就要被穿喉而亡,忽地横空而出的三尺长剑格开破喉刀锋,流虹般的身影拉起重伤的余来锡跃上屋顶,一起一落便往青石墙外奔去。
见状,黑衣人急急追赶,不漏放一个生还者,他们所受的命令是不留活口,连甫出生的稚儿也不放过。
一夜之间,清平侯府三百六十七条人命尽赴黄泉。
“吓、吓死我了!居然会遇到这种事,要不是我福大命大躲得快,真的要赶着来陪葬……小黑,我差点被你害死。”好险、好险,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小黑不语,神色冷峻得有如索命夜煞。
“小樗、小樗,你看镜子脏了,快帮我擦一擦。”
白玉璇高举起手上的神镜,让李樗看见镜面上的血迹斑斑,屋外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了进来,直直射向镜子,原本光滑的镜面起了一层薄雾。
明明是无风的夜,屋里却感觉阴风乍起,天水神镜内射出刺目白光,满身是血、横躺床上的老者忽地一动,原本无神的目光变得清亮,他气息微弱地朝手持神镜的白玉璇一唤。
“皇上。”
“咦!他还没死?”看着奄奄一息的老人,李樗百感交集的想着,这位莫非就是老侯爷,他胸口好大一个血窟窿,血流了一身,恐怕是救不活了。
“皇、皇上过来,臣有话……有话要说。”他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可惜却只剩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