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她心惊肉跳,后来又听说侯爷都静养了大半年,伤势反倒是每况愈下,有时昏迷的时间比清醒还长。
换言之,小姐根本是来冲喜的,要不这婚事怎会赶得这般急?
偏偏小姐才刚进门,侯爷就病得更重了,喜房这头像是炸了锅,下人忙进忙出,端出的是一盆盆的血,看得她胆战心惊。
吊诡的是,侯爷都已经病得这么重,怎么府里没有留下半个大夫?
问过了府里的下人,只是神色惶惶地应了声,说这事得要太夫人和老夫人作主。
换句话说,两人不发话,喜房里的侯爷就只能等死了?这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夸张的事?侯爷不是老夫人亲生的吗?侯爷可是嫡房长孙长子,身分更是尊贵,身上挂的是征战勋功,可是两位长辈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她完全在状况外,搞不清这门这派斗的到底是哪桩,教她毫无头绪可言。
“似锦!”喜房大门突地推开,就见江丽瑶早已拉掉了红盖头,放声喊道:“我随身的养命丸呢?”
“在第二个妆奁里,我马上去拿。”她忙道。
“快去!”
“是。”她赶忙往喜房主屋右侧的长廊而去。
小姐搬进府的嫁妆此刻都暂放在客房里,花点时间就能找到养命丸。江家人有食药丸养身的习惯,这养命丸听说是能袪毒又能稳住心脉的药丸,府里每年都会拨下一些给小姐们,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小姐才刚进门就派上用场了。
拉着裙摆小跑步,正要转进客房前,却瞧见长廊转角处有人正急步走来,她顿了下,惊讶不已。
李若凡领着人大步朝她走近,朝她微勾唇示意,随即从她身边走过。
似锦傻愣地回头,压根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而他身后跟了几个人,其中一人还背了个大木箱,应是大夫。
无暇多想,她赶紧从妆奁里找出养命丸回到喜房外候着。
“卓嬷嬷,是大夫来了吗?”她问。
“是大夫来了。”
似锦心里稳当了些,至少她家小姐不用一出阁就守寡,只是为何李若凡会在这儿?虽说这门亲事是他牵的线,可后来提亲纳采的大小事全都是宋府请托的一位御史夫人当保山的。
她想,也许是因为他和侯爷有交情或怎地,所以说往后要见到他的机率该是不低才是。一思及此,笑意忍不住跳上了唇角。
“还傻笑什么?太夫人来了。”卓嬷嬷用手肘顶了她一下。
似锦抬眼望去,就见太夫人罗氏在两个丫鬟的撑扶下走进主屋,而后头跟着的是侯爷的亲娘柳氏,身旁也不乏一堆丫鬟婆子,簇拥而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喜房后,似锦手里握着养命丸,逮不到好时机进房,只能等大夫诊治后再作打算。
“似锦,瞧见了没?”卓嬷嬷突道。
“瞧见什么?”
卓嬷嬷一副嫌她烂泥涂不上墙的嫌弃表情。“你没瞧见夫人们身边的婆子?你得要先摸清太夫人和老夫人跟前的红人是谁,否则往后要怎么帮小姐在府里过好日子?”
“……喔。”她小媳妇似的应着。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混吃等死超没慧根的丫鬟,但对于这些事,她真的毫无敏锐度可言,光是今晚的阵仗就够她心惊胆跳了。
“欸欸,二房的二爷和二夫人也来了。”卓嬷嬷又用肘顶了顶她。
似锦这回学聪明了,跳开了些,省得自己个小老是被顶到胸口。
嘴里无声咕哝着,却突觉得有目光烧在自个儿脸上,她更是想也不想地把脸垂到最低,恨不得自己可以更矮一点。
“宋洁,你这是在作什么?”一把娇软的嗓音就在她面前落下,低斥着宋家二爷,接着话锋一转,“你这丫头瞧见人也不会问安,大嫂怎会带来你这种没规没矩的陪嫁?”
卓嬷嬷扯了扯她,两人一致对二夫人施蜜福了福身。“二夫人,咱俩是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规矩,还请二夫人多提点。”
卓嬷嬷端着笑脸,姿态低得不能再低,一整个哈腰乞怜,教似锦眼角抽动了下,佩服起卓嬷嬷这风向转得真快。
“提点什么呢?”施蜜红菱般的唇勾动了下,笑得轻蔑。“瞧她这模样,肯定是刚进门的大嫂有心让陪嫁开脸,要不怎会挑了个狐媚德性的?”
似锦沉默不语,不想承认她听不太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开脸……太深奥了,她听不懂。反正听不懂沉默就是,横竖她只是个小小配角,毫无举足轻重的路人甲,所以沉默就是了。
施蜜见她吭也不吭声,感觉无趣便哼了声朝屋里走去,走了两步还回头骂道:“宋洁,你堂哥都快要死了,你不赶紧去见他最后一面,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来了,就来了,你好端端地干么咒我堂哥死,教人听见了,你这弟媳还要不要作人?”宋洁依依不舍地进二退一,不住地回头,就盼能仔细端详似锦那张清雅妩媚的诱人面容。
待二房领着丫鬟进屋后,卓嬷嬷才摇了摇头道:“这门亲事怎会是如此?”
当初还以为是油水肥缺,谁知道小姐才刚进门就风云变色,别说要当家作主了,只怕要在这宅子里活得顺风顺水都难。
似锦眉头深皱着,直觉得这二夫人异常粗俗娇蛮。听说二夫人是豫国公府的千金,怎么一点千金规范都没有?江府的庶女虽说性情一个比一个可怕,老是在家宅里斗得快要翻天,但开口是十足文雅,是无可挑剔的毒舌交战,从头到尾不带脏字更没有诅咒,却可以伤人于无形,虽然有点可怕,但至少还颇顾及形象。
哪像二夫人一开口就这样咒人,也不想想太夫人和老夫人都在屋里,分明是没将两位长辈看在眼里了。
这府里是谁当家作主,可见一斑。
“这屋里到底还要忙乱多久,好多事都还没交代下来,咱们就这般傻站着,实在是……”卓嬷嬷拉长脖子看着屋里动静,嘴里不断地碎念着。
似锦垂着脸,小姐一早出阁已经折腾了许久,如今还不得歇息。偏又遇上侯爷病重一事,府里也没打算安置小姐带来的丫鬟和陪房,也不知道能不能先去整理妆奁什么的,更重要的是她好饿,而小姐肯定比她还饿还累。
“似锦。”
突地听见江丽瑶的唤声,似锦随即踏上廊道。“小姐,养命丸……”
“不用了,侯爷的状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养命丸目前派不上用场,倒是你,先让卓嬷嬷和陆嬷嬷等人到仆房住下,你再过来帮我换下这身喜服。”江丽瑶笑脸依旧,只是添了分倦意。
“小姐,要不要我让厨子弄点吃的?”
“不了,我累了,想歇一会,一会还得照顾侯爷。”
“……是。”
似锦赶忙让陪房先安置下来,随即回主屋这头,和江丽瑶来到隔壁的暖房先待下,摘掉那顶快要压断脖子的凤冠,扒掉那不知道穿了几层的喜服,才刚洗了脸,江丽瑶便已经撑不住地倒下床。
“似锦,半个时辰后叫醒我。”
“是。”
半个时辰啊……似锦垮下肩头,收拾着衣裳头面。小姐辛苦了,可她这丫鬟也不怎么轻松啊。
如果可以,她也想睡一会的。
大半夜的,似锦就把江丽瑶给唤醒,换上了一袭桃花色的交领襦衫和月牙白绣莲的百片裙,来到了侯爷寝房,就见里头只剩小厮在旁照料,江丽瑶随即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