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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姑娘。”徐焰见徐琼出了屏风,向她行了礼。

  “焰大哥,坐。”

  “徐焰不敢。”

  “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想托大哥帮我跑一趟婺州,送件东西。”两人此时的身分是主仆,她也不勉强。

  “没问题。”徐焰接过卷成筒状用厚纸盒装的图纸就走了。

  办完手头上的事,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这么坐并不符合淑女的端庄坐姿,但是谁能管她呢?这里是她的院子,她想怎么坐都行。

  她阖上双眸,院子没有丫头们的碎语,只有细碎的脚步声,还有风呼啦啦刮过风铃的声响,这样的日子不好也不坏,可是总好像少了点什么。

  是了,少了万玄在身边的日子,突然有些寂寞起来了。

  远在京城的他,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还好吧?

  几个新来的丫头本来并不知道徐琼的性子好不好对付,一段时日下来也琢磨出这位大姑娘的脾性。

  她不爱说话,从不胡乱撒气,丫头们犯错会口头告诫,该赏就赏,不打马虎眼,甚至有丫头因为家人急症,慌忙告假要出府回家,她居然拿出银钱让丫头去请大夫,直到家人痊愈再回来就好。

  这样赏罚有度、通情达理、吃穿用度从不苛待她们,只要求她们各自谨守本分、做好自己活儿的主子谁不喜欢?她们从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逐渐对这座小院生出向心力。

  最可喜的是,几个月下来,本来只求有安稳饭吃的她们,身上居然都小有积蓄了,主子大方不小气又不打不骂,她们吃得好穿得暧,走起路来甚至比起其他院子的姊妹还要神气,谁会不兢兢业业的干活?

  第十一章 后宅糟心事(2)

  月份大了,荣氏的身子日渐沉重,免了徐琼日日请安,既然暂时拿她没奈何,只能听了嬷嬷的劝,先把这事放下。

  这下子,徐琼乐得窝在小院里看丫头们拔草种花浇水,兴之所至就在院子摆张小桌,放上膳食,有机敏的丫头会准备好凉床和用井水冰镇过的西瓜,徐琼就坐在凉床上吃着西瓜,和丫头们说闲话。

  至于荣氏的“经济制裁”,她照单全收,仆人们的月钱对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她只觉得父亲未免太没眼光,谁不好娶,娶了这么个小家子气的续弦,如此唯恐自家不乱的官家太太也算是奇葩一个了。

  自她回常州后还没踏出后衙一步,昨日晚膳时,征得了父亲同意可以出门,前提就是要带上小厮和随从丫头婆子。

  在大创朝,未婚女子出游并没有很严格的规范,只要有家人还是婆子陪同,都是被允许的。

  徐琼让春大牛套好马车,先在角门外候着,自己换上外出衣裳,再过不久要入秋了,她暗忖着该去买几匹布让院子里的人做秋裳。

  她前脚正要跨出门槛,自从返家后就极少在她面前露脸的徐芳心却带着丫鬟浩浩荡荡踏进了王夐院。

  院子中央有好大一架葡萄,枝叶繁茂,挂满了青涩的葡萄,令人一看暑气全消,垂花门边摆着荷花缸和含苞的金菊盆栽,景色雅致。

  徐芳心进屋子一看,眼睛就直了,怎么也转不开眼。

  父亲果然是偏心的,瞧瞧这屋里都是些什么摆设,她屋里的那些简直就是废物。

  清一色的黄花梨木家具、珐琅彩琉璃、一座用整块寿山石雕的玉兰花开盆景、龙泉青瓷官窑的大花觚插着几株色彩鲜妍的山茶,丫头们穿的是杭绸比甲,沏的是信阳毛尖茶。

  她才一进门就闻到屋里有着类似玫瑰香露的味道,玫瑰香露可贵了,小小一瓷瓶就要价两百两,她托了层层关系好不容易买到一小瓶,只舍得出门时撒些在衣服和头发上,哪像她这个嫡姊却奢侈地把好东西拿来当香熏,人比人简直气死人。

  “我要出门,妹妹有事就长话短说吧。”这个庶妹在路上碰到她,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就在荣氏面前摆出一副小意讨好的温柔模样,她回府几个月来,徐芳心根本就把她当路人,这会儿冷不丁跑来,想当然耳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的确,徐芳心实在是憋不住了,她委屈啊,自从徐琼回府后,她事事都被拿来比较,父亲下衙回府,不再头一个问她今天做了什么,从外面带了什么东西也不再第一个想到她,如今,父亲问的是徐琼、有好东西时想到的也是徐琼,这些时日,她的境遇比一个丫头还不如。

  姨娘只会叫她忍耐,她也曾怨过自己为什么不是托生在褚氏的肚子,而是生为庶女,心头真恨啊,如果徐琼不回来,所有的人都当她是徐府大姑娘,徐琼一回来,自己就被打回原形了,如今,她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瞧瞧这王夐院的摆设吃食,自己的安芳院根本就是破落户。

  “姊姊这是不欢迎妹妹吗,妹妹知道自己不该抢了姊姊的院子,你怨我是应当的,妹妹是来向姊姊道歉的,你就原谅我一回吧。”

  徐芳心承袭了洪姨娘的美貌,秀媚娇娆,双眼十分灵动,配上骨子里散发出来楚楚可怜的媚意,无论男女见了,连重话都舍不得多说一句。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本钱就是姨娘给她的这张容貌,荣氏对她有求必应,一来因为她是没有威胁性的庶女,二来因为她的阿意曲从也发挥了莫大效用。

  她知道荣氏不喜欢徐琼,把徐琼当刺一般看待,起先她还一度以为自己只要冷眼旁观就好,不料却听到丫头说这王夐院被徐琼经营成了滴水不漏的铁桶一块。

  “我说了,长话短说。”

  徐琼从来没有在意这些事,徐芳心想要安芳院就给她,但是这般惺惺作态让人恶心,这样作人太不厚道了。

  徐芳心今天刻意穿了大红缂丝褙子,百宝璎珞项圈配上金钏玉镯,珠翠满头,摆明了就是来示威的,反观徐琼,雪白的肌肤和乌黑亮泽的眸子,脚上的白绡罗绣鞋,身上的冰纨纱衣和飘逸轻柔的茜霞纱长裙,轻轻走动时宛如披着云霞,更显灵秀,莲子米大的耳挡与珍珠发箍,看似简单,却是不凡。

  徐芳心掩不住满心的嫉妒,这些好东西都是褚氏给的吧,哼,她徐琼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人太嚣张,迟早有你苦头吃。”徐芳心自惭形秽,说出来的话难听得不行,方才打算来示好打探的心思全抛到脑后了,这会儿就像炮仗似的暴跳起来。

  “看起来,你是没事来找事的。”徐琼也沉下脸,接着奉劝她,倘若在家穿这大红衣裳还没人会说什么,但一个庶孽还是别穿这颜色出门得好。

  大创朝对嫡庶有着如同鸿沟般难以跨越的规范,不小心逾越一些是没什么,但若是袒露在人前,对自己缺乏自知,后果可就得自己扛了。

  徐芳心看着自己难得才拿到的缂丝料子,做了这身爱不释手的衣裳,这布料多衬自己的肌肤啊,却被徐琼一桶冷水泼下来,满满的愤恨涌上心间,她根本不该来的,这徐琼就是个凡事占她一头的贱人,两人不对盘,到老死都是。

  徐琼冷眼看着徐芳心临走还理直气壮摸走一方她为了打络子放在桌面上配色的游龙戏凤玉佩。

  春娥看了气得想骂人。

  怎么说都挂着徐府二姑娘名衔的人,却是个虚情假意、忘恩负义的家伙。

  “这事不许向任何人说,就烂在你的肚子里,明白吗?”徐琼说完,领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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