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书案上的姬安茜,此时的她正不敢置信的瞪着蒋怀良,对于他出现在这里显然受到很大的刺激,还好,她仍记得回应她的困惑,摇了摇头,她这才松了口气,自我调侃道:“对啦,我很无知,不知道天菜,可否请你细细道来,增加我的见闻?”
虽然公主不能随意出宫,可是她以为任性闻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宫里的人也传言她经常假装宫女太监溜出去玩,看样子,一直有人在暗中诋毁她,将她塑造成一个讨人厌的公主。蒋怀良眼神一沉,他啊,果然是人云亦云的笨蛋。
“天菜是一家酒楼,自从它推出自个儿动手烧烤这样的吃法,京城的酒楼就开始兴起一股跟风,可是它的烧烤特别美味,没有一家酒楼比得上,不久之后,就只剩下天菜保有这种吃法。不过,天菜最有名的并非是烧烤,而是各种特殊造型的点心。”
“什么特殊造型的点心?”
“我说不清楚,只知道姑娘都很喜欢配上花茶,别有一番滋味。”
这听起来不是现代下午茶的玩意儿吗?难道这位天菜的东家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吗?她突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虽然她不能称为现代人,可是上一世在现代,对现代难免比较有归属感。
见她一脸向往,蒋怀良不由得心一动,脱口道:“有机会我带你去尝尝。”
白陌顿时两眼光芒四射,之前她为何没发现蒋怀良帅得如此没有天良呢?
蒋怀良忍俊不住的唇角一翘,“你画好了吗?”
“好了。”
“这些东西我可以帮你弄到。”
“真的吗?”
“不过要先约定,我也算一份。”
“这是当然,出了力,绝对不会让你没享受到……啊,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宁远居了。”白陌不经意瞥见沙漏,申时快过了,她要去宁远居陪蒋夫人用膳。
蒋怀良目光一沉。“你为何要去宁远居?”
“晨昏定省。”因为蒋夫人那句“晨昏定省不该偷懒”,她只好乖乖每日上宁远居晨昏定省,不过说是陪蒋夫人用膳比较正确,当然,顺道陪蒋夫人绘画,还有玩她设计的算数游戏和叶子戏,这时候还没有麻将,要不,麻将应该更好。总之,她就是尽力让蒋夫人的生活充满许多乐趣,再加上有小畜牲陪伴,蒋夫人也确实开朗多了,不再搞忧郁,情绪起伏也减缓了。
想要帮助蒋夫人,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蒋怀良怔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去宁远居是为了人子之礼。
白陌根本无心关注他的反应,东西一扔,忙着唤采云为她更衣。
当白陌走出屋子,见到蒋怀良仍在院子候着,她不由得一怔,“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陪你去宁远居。”
“我知道如何去宁远居,用不着人家陪着。”
蒋怀良哑然失笑,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个丫头有时候很迟钝,可是,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我有些日子没去看娘了。”
白陌想起来了,蒋夫人不让别人去看她,蒋怀良去了见不到人,自然隔上一段很长的时间才会去一次。
“我们走吧。”白陌率先走出去,可是刚刚出了清风苑,就见到柯芳华的大丫鬟燕草急匆匆走过来。
白陌不认识燕草,而姬安茜想必也不太会记住人家的丫鬟,采云很自动的在她耳边低声提醒“柯姨娘”。
燕草行了礼,喘了口气,慌乱的说明来意,“少爷,刚刚姨娘突然上吐下泻,奴婢吓坏了,如今馥香阁乱成一锅粥了。”
“大夫请了吗?”
“刚刚派人去请了。”
“蒋哥哥还是先去看柯姨娘吧。”白陌唇角掠过一丝冷笑,这会不会太过巧合?这种粗劣的把戏大概只有笨蛋才会上当,不过与她无关。
略一迟疑,蒋怀良看了方四平一眼,方四平明白的轻点一下头,他随即带着燕草赶去馥香阁,而方四平则远远跟在白陌身后去了宁远居。
当蒋怀良走出馥香阁,方四平已经在外头候着了,不过,他恍若未见地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方四平终于靠近他身边,轻声报告在宁远居听见的笑声,还有打听到公主如何开始宁远居晨昏定省的日子。
蒋怀良听着听着,说不出话来。原本母亲就是一个很冷清的人,去年,她脾气变得很不好,关在宁远居不愿意见人,以往最亲近的朋友都断了往来,除了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她只让表妹接近。当时他正好接下尚书之位,随后又伴着皇上去西北巡军,也只能将母亲交给表妹照顾了。
回京之后,在宫里出了事,他被迫与公主定下亲事,也许自觉无颜面对母亲,母亲不愿意踏出宁远居一步,他也不勉强,反正想知道母亲近况可以问表妹。
因为尚公主,他的婚事是宫里一手操办,新婚第一日,母亲倒是在宁远居接受公主敬茶,从头至尾,母亲冷冰冰的不发一语。他可以理解,母亲根本不想要公主这个媳妇,他想她们的关系只怕一辈子都会如此,可是谁想得到,彷佛才一转眼间,她们已犹如母女般亲密。母亲虽然疼爱表妹,却也不曾在表妹面前笑开怀。其实自从父亲去了,母亲就彻底失去笑容了,如今竟然……真是不敢相信。
当主仆两人经过花园时,采云颤抖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公主,奴婢求求你,赶紧从树上下来,万一摔下来如何是好?”
“你别担心,不会摔下去。”
“公主两脚晃个不停,怎可能不摔下来?”采云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白陌突然叹了声气。“采香,我突然觉得很苦恼。”
采云觉得苦恼的人应该是她,可是终究不敢跟主子顶嘴。“公主刚刚在宁远居不是还很开心吗?”
“夫人生病了。”
“嗄,夫人生病了?”采云不免有些懵了,夫人看起来很好啊。
“看不出来,对不对?”
“是啊,今日奴婢见夫人面色红润, 比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有朝气。”
“夫人生的这种病很特别,一般的大夫看不出来,她会忘记事情。”
略微一顿,采云恍然大悟。“所以,公主才要夫人和身边伺候的人习惯将每日的事记录下来。”
“对,这种病还会变得爱发脾气、暴躁,不想与人往来,有时候,她甚至吃过东西了还想再吃……好多好多,总之,就是生病了。”
“公主为何知道?”
“我见过这样的病人……呃,在宫里见过。”对患有失智症的病人要有耐心,还好她前世是老师,何止有耐心,根本是母爱泛滥,她已经完全将蒋夫人当成孩子对待,可是这也正是她苦恼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妄想蒋夫人逼他们和离吗?若要和离,还是得从蒋怀良那儿下手,逼他开口。
“公主在宫里见过?”
“对,在宫里见过,不过,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她的谎言就不会戳破。
说到人死了,采云冷不防打了一个哆嗦。“怎么死的?”
“大概是迷了路,掉进湖里淹死了。”
宫里可是很重规矩,没有人会闯进自个儿不熟悉的地方。“怎么会迷路?”
“这个病就是这样子,严重的话,就连在自个儿住的院子也会迷路,算了,别说了。”
白陌的声音闷闷的,不难听出来她此刻的心情很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