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得正专心之际,一颗圆滚滚的白糖球就这么撞上了他的鞋尖,他低下头去看的同时,也撞上一双错愕的眼睛。
“大胆!”萧文瀚俊脸一沉,恶人先告状打算先怒斥几句,免得这个女人把他堂堂皇帝站在这里偷窥的事情抖出来。
沈宝珠倒也不是个真傻的,知道在后宫之中除了太监之外,能够遇到的男人最有可能的便是皇上本人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于点心的执着热爱,她在那双阴鸷眼眸的注视下,把白糖球捡了起来,正想要站起身好好谢罪时,忘了自己的一只手还抓着刚刚挡住头顶的树枝,手就这么一松,啪的一声,树枝反弹了回去,直接打到皇上。
萧文瀚虽不觉得痛,但不由得缩了下,并低头看向被打到的地方,当他回过神来后,他的表情变得更为难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这么轻易地偷袭了,可就在他抬起头想要抓住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问罪,却发现她早就溜了。
好!真是好得很!没想到那群秀女里头还有这样胆子大的!他看着那群秀女的背影,咬着牙想着。
小顺子没想到不过几个呼息之间,皇上被打了不说,还让罪魁祸首给跑了,想起皇上的脾气,他慌忙连忙跪下来请罪,“皇上,也不知道是哪一家没规矩的秀女,奴才这就追上去,肯定要把人给绑来您前头请罪。”
萧文瀚轻哼了声,却是拦住了他的动作。“无妨,不过一点小事,再说了,她说不定也没认出我来。”
小顺子偷觑了一眼皇上的脸色,确定皇上是真不想追究,这才弯着腰,奉承的道:“是皇上心善,不愿和那等不知规矩的追究。”
萧文瀚微微勾起一笑,眼里有着压抑过后的怒意。“不是我心善,我只是想着这样一个妙人儿若是现在就抓起来打死那也太简单了,若没让她先受上几番折磨,最后再好好教导她一番规矩,那我这个皇帝不就白当了。”
小顺子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就说嘛,皇上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子成了善人了……等等!他刚刚心里在乱想什么呢,这不是打心里认定皇上不是什么善人嘛!他真庆幸没有一时嘴快把话给说出口,要不然首先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了。
萧文瀚看着那群秀女渐行渐远的身影,轻抚着手指上的扳指,那如黑夜般深邃的玉色,衬得他的肌肤更像是失了血色。
怒气慢慢平复下来后,他忽然想起自己站在这里的初衷,又想到刚刚那双眼里除了茫然没有半分的惧怕,他嘴角的笑意更深。
或许还真的让他从一群鹌鹑里头找到了一只大鹅也说不定呢!
沈宝珠自认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宽,要不在嫡母手下讨生活,还什么都斤斤计较,那可没个舒心痛快的时候了。
所以眼看她忐忑不安了一天,也没人来教训她,治她打了皇上的罪,她便想,皇上大约没瞧见她的正脸,要不然不会什么动作都没有,于是放下心来,胃口大开,晚膳吃了三碗饭,之后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就把这件事儿给丢到脑后去了。
只是同一个晚上,相比较沈宝珠的好吃好睡,其他秀女们可都是惶惶不安。
“你说,姑母是什么意思。”闵雪薇表情阴沉的端坐在椅子上,不满的问道。
伺候的宫女站在边上,神色惶恐,不敢接话。
“明明之前已经说好了,后位肯定就是……可是我怎么瞧着就是有几分不对。”
闵雪薇是阁老之女,若不是因为太后许了一个皇后之位,加上闵家的确需要一个姑娘继续站在后宫里,家里也不会答应送她入宫,只是……今儿个太后一口气召见了所有秀女这件事儿本来就不大对劲,更别提对于几个秀女隐约有拉拢之意的表现了。
闵秀薇能够被家里送进宫,自然不是那么肤浅的女人,对于朝野内外多少也是有点见识的,自然知道这次的选秀其实也是朝中势力的角逐。
太后协助皇上理政也有好几年了,这次的大婚其实也是一种讯号,对百官宣告皇上即将亲政,太后要正式退居后宫。
但对有阁老在朝中的闵家来说,皇帝亲政不是好消息。闵家这些年势力坐大,跟皇上多有冲突,闵家的地位极其的奇妙和危险。
然而太后这些年对于闵家这个娘家也少了几分亲热,似乎真的不打算再继续插手皇上和闵家之间的争斗,所以特别需要一个女人进宫,取代太后的功用。
闵雪薇轻皱着眉,桌上茶盏中的茶水也由热转凉,手里的帕子转了几转,却没有半分头绪。
她瞥了眼身边的宫女,这个宫女可不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大丫鬟,而是家里头的人提前打点送进来方便传消息的而已,忠心自然是有的,却不如家中帮她培养的那般聪明,她说再多也只是白说,于是她有些不耐烦的自语道:“罢了,再瞧瞧吧,总之……离定下人选有半个来月,不管如何,出宫前总能摸清楚太后的想法的。”
她静静的看着窗外一弯新月,那月晕朦朦胧胧的,偶尔还被一缕乌云给罩住,恰似如今宫里越发让人看不清的形势。
储秀宫里如今看起来是一片和气,但谁都知道为了后位,谁也不可能就这么把身边的人当成姊妹看待,几乎每一个秀女后头都代表着一个势力,若之前还只是观望,在太后意味不明的召见后,只怕到了天明就要起些乱子了。
又胡思乱想了许多,闵雪薇还是在丫鬟的劝说下躺上了床,放下床帏后,轻轻的叹气声还是忍不住飘了出来,随着烛火的一声爆响隐没在暗夜中。
自太后召见后,接下来几日就是几位太妃轮流设宴,召见几位沾亲带故的秀女或是一品到三品官家的嫡女,如同闵雪薇这样的人几乎宴宴都是必请的。
被邀请的秀女倒是不敢多加放肆,美其名是设宴,但说穿了就是变着花样的令秀女展示才艺,也是让太后、太妃等人考察秀女的规矩。
事情就是在太后召见的七日后闹起来的,早膳时间刚过不久,正是各家秀女准备晚上大宴的空档,某个房间突然喧闹了起来。
“是谁?!谁偷了我的玉翠心?!”
各家闺秀在宫里那是恨不得把规矩都刻在身上,就算在自己的屋子里睡着也是连翻身都不敢,突然一个大嗓门尖喊出声,除了真的脱不开身的,几乎所有人全都聚集过去瞧个究竟了。
胡文心是从二品武将沧州太守的嫡女,要说规矩自然也是打小开始学的,只是沧洲偏远,家里又宠着,这规矩平日唬人还行,真遇上了事,骨子里头的娇蛮就再也遮不住了。
更别说这次她丢失的还是家里的珍藏,专门给她进宫选秀用的传家首饰了,入宫许久,她也只舍得在太后召见时戴过那么一次,今日才想要拿出来戴第二回,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她本来就不是会把委屈白白吞下去的人,她一双凌厉的眼睛四处看着,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
她这样的眼神让许多高官之女看不下去了,毕竟比家里人官职,一品的也有,二品的也有几个,她这是在暗示她们这样的人也有可能去偷她的东西不成?!
“胡文心,你倒是把话给说清楚,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说自己东西丢了,把所有人都当成贼看,是太高看你自己的东西,还是瞧着我们这些人眼皮子浅,连点首饰都要偷?”首先发难的是向来跟在闵雪薇身边的罗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