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多么庆幸可以遇见你,在那无月的夜里,你是引领我前来的光,彷佛我们注定残缺的命运,必须用彼此的残缺来圆满。”她是可以给予他幸福的半月,而他必定是引她回家的月光,他是如此深信。
钱少传怔怔地抬眼,淌下更多的泪。“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又能帮上你什么?我甚至连你的脸都看不见……”她伸手轻抚着他的颊。
“看不见才好,要不演艺圈那么多美男子,早晚把你拐走。”他难得打趣道。
她破涕为笑,长指摸索着他的轮廓。“我是多么幸运此刻有你在身旁……我眼睛看得见的人是碰触不到的,所以我以为看不到的也是如此,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是可以碰触的,我不敢抱少华,就怕扑空,怕他会发现我的眼睛有问题,可是实际上,这只是视觉上的问题,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温度、你的身体……”
“你的眼睛有问题?!”一旁爆开钱少华的怒吼,引来整间急诊室的人侧目,钱少传急忙道:“小声一点,这里是医院。”钱少华直瞪着她,却又觉得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并不像看不见,不禁疑惑地问:“你的眼睛到底是怎样?”
“没事,就一点小问题。”她笑得苦涩。
“我今年十五岁了,现在还不肯跟我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当年他年纪小,只会执拗耍脾气,虽说现在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他长大一点,可以分担她的难过和忧愁。
“少华……”
“我不是真的喜欢跟那些朋友出去,只是我一个人在家,虽然什么都不愁,却没有你的陪伴,我不希望什么时候醒来都看不到你,彷佛我始终是一个人。”钱少华扁着嘴,努力地压抑着情绪。他念国中了,不能再爱哭了,而且这里人很多,眼泪要是真的掉出来,他就真的掉漆了。
“少华……”钱少传朝他伸出双臂。
“我念国中了。”姊弟抱在一块,他会很尴尬。
可是,在皇甫桂的瞪视之下,他只能默默地投入姊姊小小的怀抱,突然发觉姊姊变得好小好瘦弱,可是她却用这么瘦弱的身子撑起他不虞匮乏的生活。
而他却是懦弱地不去正视,用最幼稚的作法企图吸引她的注意。
“姊,以后不要那么努力工作了,有望哥在,叫他处理就好。”
“不可以。”
“他想当我的姊夫,当然得要养你。”至少要有本事养他姊姊,他才会把姊姊交出去。
“少华,你说到哪去了?”什么姊夫……扯太远了。
“望哥,我没说错吧? ”钱少华干脆直接问皇甫桂,确定他到底是想玩玩,还是有心牵手到老。
“没错。”皇甫桂应着,视线落在被抱住的钱少华……他俩是姊弟,抱在一块也没什么不对,不过,不管是横看竖看,他都觉得碍眼极了。
但是看在他正为自己力争一个身份,他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她抗辩无效,干脆保持沉默。
反正他们又不听她说,她说再多都是白搭。
如果可以,她只想赶紧离开医院。尽管她看不见别人的表情,但她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的,她不想被人当成茶余饭后闲嗑牙的话题。
当日,大庆载着钱少华回家整理了一些衣物,随即又赶回医院,载着金若望和钱少传回到家中。
很天经地义的,钱少传住进皇甫桂的房里。
钱少华对这一点很不满,基于尚未结婚而且会刺激一个未成年少年的理由,他认为两人应该要分房,尤其这里是跃层设计,楼上有两间房,楼下有两间房和一间和室,房间多的是。
但是,在皇甫桂冷眼瞪视之下,钱少华很识时务地立刻改变原则——“反正都是姊夫了,同一间房方便照顾。”他稍嫌狗腿说着,长腿立刻在地上打个X顺便再写了个O。
“你的脚那么喜欢写字,改天我会让你写个痛快。”皇甫桂笑眯眼道,但那笑意却教人头皮发麻,浑身发颤。
钱少华被吓得一楞一楞,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扮演邪气王爷入戏太深,还是岁月改变了个性,总而言之,他和记忆中的望哥真的不太一样。
后来,他和姊姊谈过,姊姊说他失去记忆,但他更疑惑了,失忆的人个性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吗?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以为从此之后,他就会慑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以为姊姊和他出现在娱乐新闻上,他就真的会把姊姊让给他?
错了,他钱少华好不容易跟姊姊和好了,怎可能还没跟姊姊好好相处,就将姊姊拱手让人?甚至只有那个霸王不在时,他才能陪姊姊聊聊天?
他必须让金若望明白,他才是姊姊最重要的人,而且,他才是最懂姊姊的人。
“喂?”
“我是钱少华。”他拿姊姊的手机联络他。
“少传怎么了?”皇甫桂关心问着。今天一早她还是稍稍发着烧,他有点不放心,特地嘱咐钱少华一有状况马上联络。
“姊没事,只是她胃口不好,中午和晚上都吃得很少,再加上今天看到娱乐新闻播出那天你抱她离开片场的画面,把她吓得不敢出门了。”
“重点是——”
“你几点收工?”
“干么?”
“我要去买姊姊最喜欢吃的东西,让姊姊有点食欲,要不然她空着肚子不睡等你回来,只会让她的病情更糟,可是放姊一个人在家我又不放心,所以跟你确定一下你回来的时间。”
“我去买。”
“你又不知道姊姊喜欢吃什么。”啐,他不可能知道的,这是他们姊弟俩的默契,也是唯一共同喜爱之物。
“所以我等你说。”钱少华瞪着手机,作梦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卑鄙,竟打算要抢他的功劳。
“钱少华,快轮到我的画面了,你再不说,我一旦生气,行事总是有失分寸,这一点你姊是知道的,到时要是有所冒犯,就请你多担待了。”担待个屁!这是威胁,这是恐吓!姊怎么会跟这种恐怖分子在一块?
钱少华无声哀嚎着,最终只能把功劳让出去,可怜兮兮地窝在角落,高唱只要我长大。
片场宫殿外头,路轨已经排得差不多,灯架拉线也准备好了,皇甫桂环顾四周,最终望向大庆。
“主子?”只消一个眼神,大庆便知道主子找他有事。
“下去。”他说着,眼神飘向殿下百阶。
大庆楞了下,咽了咽口水,颤声问:“少传说了什么?”
“少花打来的,要我去买份宵夜给少传。”
“现在才十点,吃宵夜太早了。”他央求着。
“下去。”皇甫桂眸色微冷,口吻渐沉。
“……有点高。”那近百阶摔下去……会痛耶。
皇甫桂耐性尽失,微眯起黑眸,大庆立刻二话不说假装绊到脚——“唉唷……”完美地滚到第一阶。
“发生什么事了?”工作人员听见声响,立刻围了过来。
“庆年不小心摔下去,恐怕摔得挺严重,我先带他去看医生,跟导演说先拍岳钧的部分好了。”
“可是若望……”
“庆年是我的经纪人,就像是我的兄弟,我怎能弃他不顾。”一席话说得有情有义,铿雏有力,从大庆干干的眼角逼出泪。
是兄弟就不会要他跌下来吧,主子的演技真是愈来愈炉火纯青,不当戏子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