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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她闭了闭眼,掩住眼中的厉色,再睁开时是疲惫瑟瑟的目光,雪白贝齿死命咬着淡得几无颜色的唇瓣,惊惶地望着打开牢门的数人。

  饶是黑子见惯了绝色,也见惯了大场面,心仍然被这幕狠狠一揪,

  哎哟!造孽了,竟把娘娘吓成这般模样,连他这阉人都看得不住心疼,若是教大君亲眼见了还不知怎么心痛哟!

  “娘娘莫怕,奴下是奉大君之命拿些东西来的。”黑子下意识放缓了声,轻声细语地道。

  孟弱眸中精光乍现,嘴角勾起的笑意一闪而逝,看来这三日彻查已有了苗头。

  几名侍人极有眼色,忙各自铺锦席的铺锦席,送膳食的送膳食,还有两个人提着沉重的金熏笼,燃起了里头的银霜炭。

  阴冷的牢狱中渐渐暖和了起来,孟弱对这一切却恍若未知,瑟缩地抱着膝,眼带迷茫,弱不胜衣。

  “不是我……”她晶莹泪珠无声地缓缓滑落,喃喃自语里透着教人闻之心酸的彷徨无依。

  黑子鼻头一酸,连忙道:“莫怕莫怕,大君定会替娘娘做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大、大君?”她眼儿先是一亮,倏地又黯然无光,小手紧紧捣住嘴巴,强忍住了一声破碎凄怆的呜咽。“不,他、他不会信我的……崔姊姊才是贵女……可我真的没有……为什么会这样?”

  崔贵嫔才是贵女,所有人自然会理所当然地相信她,而不信这个出身卑微的小娘娘吧?

  黑子只觉心酸酸的,声音不自禁放得更低柔温和,好似害怕吓着了她。“娘娘,大君素来英明。”

  孟弱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后,苦涩地凄凉一笑,低声道:“崔氏是大族,大君势必要有所交代的。”

  黑子一时无言。

  如果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崔贵嫔是旁人所害,抑或是为了苦肉计而不惜自戕,那么终究到最后,罪名还是得落在小娘娘头上的。

  照理说,一切自有大君公断,黑子纵然是内侍大监也无权多嘴,可眼见人单势孤的孟弱坐在墙角,彷佛被逼入了角落的待宰小兽,黑子一时脑热,脱口而出——

  “若真不成,后宫中自有积年老例的作法,牵扯不到娘娘身上的。”

  胡乱抓一个“心存怨望”的无宠美人或是宫嬷、侍女来顶罪也就是了。

  孟弱闻言,心下一暖,却还是摇了摇头。“阿弱知晓大监你是为了我好,可我自己已无故受冤,又怎忍心连累旁人?”

  “娘娘,您心地淳厚善良,哪里知道宫中鬼魅伎俩防不胜防?”黑子既然已经失言了,索性也豁出去了,唉,既是大君心尖尖上的人儿,又怎能不多提点一些呢?

  “防不胜防……”她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苦涩更深。“既然如此,防得了这遭又防不了下次,我又何苦做无谓的挣扎?”

  “娘娘——”

  “说什么傻话?”

  一个低沉好听却怒气满满的嗓音猛然响起,众人心一惊,纷纷下跪齐呼万岁。

  孟弱小脸苍白,惊悸中又有一抹凄楚的幽怨与无助,木然地跟着就要跪下,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

  “身子不好还瞎折腾什么?”

  她低着头,在站稳后便急急缩回了冰凉的小手,后退了一步。

  见小人儿惊畏而疏离的模样,慕容犷心一抽,满喉苦意弥漫她,这是怨上孤了?

  “阿弱,你且耐心等待,此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他柔声道。

  孟弱心下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他、他竟真能这么快便下定论了?

  “大君信臣妾?”

  “这么明显的陷害,孤如何看不出来?又怎会不信你?”

  她心绪万马纷沓,复杂、伤痛、惊疑种种酸甜苦痛在胸口翻江倒海,一口腥咸血味直呛喉头……

  你这一世能轻易信我,前生却将我百般凌辱踩进尘埃底,难道这就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分别吗?

  原来,你前世真的没有爱过我吧。

  第9章(2)

  慕容犷本是想好好表白一番自己的英明睿智,却在见到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时,吓得忙抱住了她,一迭连声唤太医。

  “臣妾没事。”她两手紧紧攀着他绣金衮袍的前襟,低微地轻喘着,死命地吞下满口酸涩腥咸,拚命告诉自己,她早已不屑他的爱重了,她只要夺他的爱宠,只要利用他……

  对,孟弱,你忘了自己从地狱爬回来是为什么了吗?

  她低垂的乌黑长睫掩住了深深的恨念,吐出的嗓音却哽咽颤抖,低不可闻。

  “臣妾只是太害怕。”

  慕容犷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心都绞拧成了一团,呼吸沉重。“有孤在,阿弱什么都不用怕。”

  她终于抬头,眼眶红红,却倔强得不肯落泪。“可那日在众人面前,大君您先是疑臣妾,后又将臣妾打入冷牢大君,阿弱已不信您了。”

  他闻言,胸口一阵剧烈闷痛了起来,又见她强撑着的盈盈泪眼,小脸疲惫寥落,霎时恨不能狠狠痛揍自己一顿才好。

  “孤那是”他难得的心虚结巴,面上自惭之色更深了。“往后不、不会了。”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她语气幽幽,满眼空茫,“阿弱出身小户,琴棋书画皆拙,不说心计,就连当面遭人污言相辱也不知,既无力害人,也无能防人,只消今遭一回就能要了臣妾的命臣妾能到现在还不死,蒙受的不过是大君的怜惜罢了,可您一次信臣妾,两次三次,您还能信臣妾、护臣妾一辈子吗?”

  “只要你永远不变,孤便信你一生,永不相疑!”他心疼地低吼道。

  “若是大君您先变了呢?”她一双黑白分明水光滢然的眸子痴痴地望向他。

  他的心犹如被巨锤重击,闷痛难抑,冲口道:“孤怎么会——”

  可话到一半,慕容犷却迟疑了。

  一生这么久远,呼风唤雨、坐拥大燕天下的他,真能确信自己不会变吗?

  帝王心志不可移,男子真心最善易。

  孟弱强忍着泪水,轻轻推开了身躯忽地紧绷僵硬的慕容犷,缓缓下跪伏身叩首。

  “请大君今日将错就错,遂众人所愿,令阿弱伏首,以平后宫怨愤。”

  “阿弱!不许说浑话!”他脑子轰地一声,俊美脸庞惨然大变。

  她依然叩首不起,隐隐逸出一声破碎悲伤的呜咽。

  “与其异日受君厌弃,不如今日两相生死决绝,日后午夜梦回,尚能得君一声叹息……”

  下一瞬,慕容犷已经牢牢地将她紧拥在怀中,嘶哑痛吼:“笨阿弱!有孤在,谁也别再想动你一根寒毛——就是孤自己也不可以!”

  她的脸埋在他温暖强壮的胸前,泪水迅速濡湿了他的衣襟,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却越发阴森愉悦……

  不过短短三日三夜——

  后宫嫔妃们方额手称庆、正交相举杯欢饮之际,才到夕食时分,就已收到孟夫人被大君亲自接出冷牢的消息了。

  窦贵妃当时正在接待几个要好的嫔妃,闻讯当场气得仰倒,惹来了众人一场手忙脚乱。

  珍珠殿中,珍妃纤纤玉手则是拧断了刚刚还逗弄得欢快的画眉鸟颈子,娇艳妩媚的脸上面无表情。

  “来人,去帖云香殿。”

  这大燕后宫的平衡已被打破,有些人是真真留不得了。

  昏迷了数日的崔丽华甫悠悠醒来,得知后又呕出了一口乌黑热血,用力扣住了皎女的手腕,挣扎着尖声道:“不可能……不可能……咳咳咳……你、你速速去信陈国禀我阿爹……咳咳,为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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