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恨孤吗?”他猛地一脚踹翻了她,俊美的脸庞此刻阴森如鬼魅,讽刺至极地笑了。“恨孤让你腹中那贱种顶替丽华挡去了算计,你恨孤不给你的贱种留一条活路。孟弱,你既恨孤便冲着孤来,竟去毒害孤心爱的女人和孩儿——你当孤真的舍不得弄死你这贱人吗?”
频频咳血的她闻言如遭雷殛,剧痛欲裂的胸口好似被柄冰冷刀锋狠狠捅了个对穿,五脏六腑全被剁绞得血肉模糊。
身子僵冷得像置身冰窖,可她整个人却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贱、贱种?”她脸白得全无血色,白得泛青的嘴唇却沾染着怵目惊心的妖艳红花,像是有什么在这一瞬间死去了。
“是,你与你的贱种,简直令孤作呕。”他眼光亮得令人寒颤,刻意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字吐出的,不啻凌迟。“这世上唯有丽华配生孤的孩儿,像你这种矫揉造作、虚假成性的贱人生的,猪狗不如!”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胸口空空洞洞的,只觉耳畔逐渐安静、一切声音全消失了
就像是,她已经被整个天地遗弃了。
他就是她的天与地,可是他却亲手背弃、撕碎了她。
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这么厌她、恨她和他们的孩子?为什么连最后一个虚假的盼望和温暖都不愿留给她?
孩儿,你阿爹他其实是要你的,他不要的,只是阿娘……
可是这一刻,她的声音已经随着口中咯出的血和倒下的身子再没了去处。
孟弱挣扎着、惊悸着,她紧闭的双眼泪水直流,尽管裹在温暖的锦被中却仍然像被沉进了寒塘古井中,无边的痛苦黑暗和满满的恨与怨,将她勒得无法呼吸、不能心跳……
“阿弱!阿弱醒醒,别怕,孤在这儿!”
她悚然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湿透了满头满身,整个人激烈颤抖不绝。
昏然的锦帐内,他高鼻俊挺的轮廓剪影却犹如自恶梦中追逐出来,温柔的眉眼不曾被发现,残留在她意识中的只有前世与梦里的狰狞恶状……
慕容犷!
她恨极地猛然抓住他伸来的手臂,重重咬了下去——小小贝齿深深陷入了他结实的肌肉,鲜血迸发而出!
慕容犷却没有喊痛,而是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卸去了一身的内劲以免伤了她。
“对不住,是孤吓着你了。”他强忍着疼,柔声地呵慰道,“咬吧,如果咬孤能让你出出气儿,就多咬会儿可也不能咬太久,你才做了恶梦,孤还得让太医来帮你号个脉、开帖安神汤剂才行。”
她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浑沌迷离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眼泪不知怎地滑落了下来,和鲜血模糊成了一片。
既是恨是怨,也是苦是痛。
孟弱闭上眼,冷汗和热泪交错,她颤生生地松开了口,浑身脱力地软瘫了下来,却正好被他揽入怀里。
“醒了?”慕容犷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温柔地抚着她汗湿的额发,眸光略显焦灼,抬头扬声道:“来人,速传太医,还有立时准备热汤让娘娘沐浴更衣。”
“诺。”宫人们忙领命分头行事。
心急如焚的儒女已经先用温热的茶吊子打湿了帕子,就要上前帮主子擦拭头脸,却被慕容犷截了过去,亲自仔仔细细地替怀里的小人儿擦将起来。
“别怕,那都是梦,有孤在这儿呢!”
她濡湿黏腻的小脸在他刻意放缓了却还是粗手大脚的动作中,好半天后终于擦干净了,整个人顿觉清爽不少。
“大君,您几时回来的?”她低哑地问。
“今夜进京的,一回宫孤略加收拾后便来看你了。”他没有察觉自己语气中那抹雀跃得掩饰不住的讨好和邀功,眉飞色舞地道。
她脑子还有些昏沉,在恨透了他与必须邀宠予他之中挣扎拉锯着,深呼吸了几次后,总算恢复了冷静,愧疚地嗫嚅道:“对不起,刚刚……刚刚臣妾咬伤您了,臣妾有罪,请大君责罚——”
“这点子伤是蚊子叮呢,不痛。”他看着她内疚自责的苍白小脸,又哪里生得起半分的气?
孟弱破涕为笑,随即又吭吭巴巴的开口:“不对,怎么可能不痛?我臣妾隐约记得都尝到血味了,您快给臣妾看看,臣妾马上帮您上药,万一转成炎症就不好了。”
“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慕容犷舒服地搂着怀里的小人儿,只觉满心满怀的满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阿弱实在太瘦太单薄了,通身上下没几两肉,是该好好养胖些。
话说,向来害羞娇怯的阿弱竟然没发觉自己被他搂满怀,这下他可以多抱一会儿了——
“大、大君,您放开一些,臣妾快喘不过气了。”
慕容犷脸上心满意足的笑容一垮,随即心不甘情不愿地稍稍松开了些,但大手仍占有欲强烈地环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不忘嘴硬道:“孤是怕你坐不稳,一下子又晕倒了。”
儒女和亚女将锦帐用左右金钩系了起来,又燃起了巨型枝状油灯台,温暖的光晕洒落在内殿之中,他英俊如画的眉眼极致清晰,越发描绘出那英气漂亮的尊贵男儿气质。
孟弱怔怔地望着他含笑看着自己的俊脸,凤眸里淡淡的宠溺温柔之色就像是真的……
孩儿,如果你阿爹真是爱着阿娘的,那该有多好?
不,她恨他!不管他这次是真是假,都永远弥补不了她失去的孩子,那个可悲葬送的前生……
“大君,您今晚可以可以不走吗?”她把脸埋在他宽大温暖的怀里,眸底眼神成冰,语气柔弱破碎。“我臣妾害怕。”
慕容犷心都要疼化了,结实的臂弯牢牢环拥住了她,“孤不走,别怕。孤都陪着你呢。”
她小手颤抖的攀附着他的劲腰,却还是不敢搂实,好似他并不是自己的……
素来善于由言行举止揣摩人心的慕容犷如何不知她此刻“内心的挣扎”,幽深的凤眸掠过了隐约的心疼,而后不由分说的拉住她的小手,强迫安放在他的腰际。
这一幕情深缱绻,看在宫人眼中何其羡慕?
慕容犷自己都吃惊,他居然就这样抱着小人儿哄到了天亮,却没生起一丝的欲念……呃,也不是完全没有,可是每当他蠢蠢欲动时,看到怀里那张苍白又明显睡不安稳的小脸时,欲火全被满满的怜惜浇熄了。
最诡异的是,他一点也不觉烦厌。
斜靠在龙纹金案前,慕容犷漫不经心的听着底下百官又在那里打嘴仗,说一些鸡毛蒜皮的政争杂毛小事,心思已经飘远了。
——清晨他离开时,到底是记得帮她掩好了被角还是没有?
“大君也该有个大儿,为我大燕未来承继皇嗣了。”
慕容犷思绪闪电回神,凤眸射向下首的太宰风玡?
“风太宰,这真不像是您老会说的话啊。”他闲闲的笑了,轻慢地道,“至少,孤以为不会是你先跳出来做这个出头鸟的。”
向来知所进退的风贵姬也着急了吗?
一个两个见他稍稍待阿弱好一些,便开始坐立难安,真真甚是可笑他甚至还没幸了阿弱,怎么,就有人担心大子的位置旁落了?
风太宰一时语塞,神情有些尴尬,也难掩些许感慨。“老臣并无私心,请大君明鉴。”
当初若是能选择,风太宰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自己的女儿成为后宫里的一员,只不过唉,说这些也为时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