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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点点滴滴,他看在眼底,每多知道一点,就会对她更加心疼一些。

  「我说这个,不是要你替我难过的,如今,京里的事了了,我觉得就连骨头都好像轻了起来,我很久没有这种轻松惬意的感觉了。」她的声音转为轻快,总觉得雨过天青,卸下两肩的担子。

  「你是该歇歇了。」

  湛天动决定,这一路就由着她玩,她想去哪,他们就去哪,这趟路由她开始,也由她喊重新上路,这回,是真的远远离开京城,官道上,天空湛蓝如绸。

  马车总少不了颠簸,但湛天动让人打造的车就是舒服,车厢简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有眼力的人一看就知道,车壁是用厚实的楠木板制成,下面有隔层,里头暗屉机关处处,想卧想坐,想沏茶、下棋、看书,甚至可以整个摊开来当成床都没问题,两匹马高高壮壮,毛发油亮,姿态神俊,一看就是好马。

  西太瀞一上马车,眼珠子就没歇过,什么都看得津津有味。

  说到底,她是喜欢玩乐的,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别瞧她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外面奔波,看似到处都去过,可像这般难得没有掺杂任何目的,纯玩乐为名的游山玩水,简直就是两辈子的头一次,她哪能不兴奋莫名?

  湛天动也由着她。

  看着她美丽的小脸满是认真和专注,时而蹙起秀眉,令他不自觉也拧起眉头,时而欢欣而笑,他也不由自主勾起唇角,无论哪种神情,都格外活泼有生气。

  他们一路往南,没有特定目标,走到哪觉得这处景致看了顺眼,就下来瞅瞅,喜欢的话逗留久一点,要不小心错过宿头,若有民宅可以借宿是最好,非得要露宿荒郊野外,男人会先在四周撒上驱虫药,生篝火,垒石块,放上铁锅,分工合作,熟稔之至。

  令西太瀞惊讶不已的是,湛天动的野外求生经验十分丰富,能分辨出哪种植物可以吃,哪些不能吃,蒲公英、马齿苋、刺儿草可以就着干粮吃,吃腻了野菜,这些在船上讨生活的男人们打只獐子还是野兔回来加餐也不成问题。

  日子过得飞快,没多久,轻薄的夏衫也抵不住盛夏的热气,就算坐着不动,都能出一身薄汗,从市集里买来的纨扇无论怎么掮都掮不出一丝凉风,不论坐车还是骑马的人,都有点吃不消了。

  午后,吃过随身携带的干粮肉脯,一行人歇在离安途县城一里外的山坡树荫下。

  他们并不打算进城,歇过午,想直接往三家湾去。

  水四处勘杳,打马回来,马脖子上系着两粒用草绳里着的眘皮大寒瓜。

  「是寒瓜!」树荫下,被蝉声吵得昏昏欲睡的西太瀞眼睛一亮,眼神都亮了。

  湛天动看着她孩子气的欢喜,眼里漾着淡淡的笑意。

  「要是能在井里泡一泡就更好了。」西太瀞惋惜。

  夏天就是要吃清凉解渴的寒瓜才叫夏天,尤其泡在井水里再切开来吃,那简直是人间极品。

  「水井吗?」湛天动问。

  「如果有就好了。」她不是很在意的说。

  出门在外,哪能像在家那么讲究。

  「有,跟我来。」他一声呼哨,叫回坐骑,跃上马背,然后向西太瀞伸手。

  「让我骑吗?」她一路要求要骑马,都被湛天动面无表情的拒绝,趁着他还没反悔,她一伸手,藉着他的力量坐上了马背。

  「握着这个,」他把缰绳递给她。「要它往前走,扯一下绳索,像这样,你看,它就往前了对不对?」两人背贴着胸,夏衫衣料轻薄,就好像赤裸的贴着,加上湛天动的脸贴过来,靠着她耳边低语,两只微茧的大掌握着她的手,西太瀞的眼睛顿时睁得圆溜,身躯腾地热了起来,幸好湛天动没有进一步动作,马儿也在他们的驱使下,走往一条分岔小路。

  她的目光被不同高度所见的风景吸引,又是第一次骑马,新鲜得不得了,没看见的是湛天动因为贴近她,因着她发间的香气,因着她衫下隐隐约约的雪白肌肤,平日冷清自持的眼燃烧起一小簇的火苗,胳臂上因为极力的自制,冒出了筋。

  他告诫自己不要去在意她,可是眼光却总不由自主回落在她身上。

  坐在马背上的她,腰背部的曲线很美,流畅的斜线在臀部形成弧度转折而下,脸庞在阳光下莹莹生光,忽然转过头来睐了他一眼,乌黑的眸子晶莹剔透,贝齿笑得闪闪发亮,那眉眼间自然而然的一股妩媚动人,令湛天动的心几乎要为之失序。

  他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勉力的收敛心神后,才开始专心一意的带着她骑马。离开主要道路不远,是个村子,三十几户人家,参差散落在黄土丘上,间歇听得到鸡犬相闻。又多走了半里路,有一间白墙红瓦的屋子,一个小篱笆院,一棵几个男人怀抱那么粗大的枣树,推开矮木门,院子里恰恰有一口井。

  「你怎知道这里有住家?」扶着湛天动的手下了马背,瞧着这半成新的四合院,西太瀞吱嘎一声,把木门推开了些。

  湛天动把马交给跟上来的水,眼里带着一些些遥远的怀念,但一闪而逝,眼中又是一片清明了。

  他和她并肩站在木门前,谁都没有先进去的意思。

  「这是我家。」他的声音有一种从心头迸发出来的苦笑。

  虽然有爹有娘的时间那么短,但是谁能忘记这辈子有人无条件的疼你、无条件的呵护你?还有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只字片语?

  但孑然一身的他,在下九流里混江湖的他,年少时的莫名委屈愤怒随着江湖风霜的经历,见惯生死荣辱以后,已经不那么强烈了。

  他和父母的缘浅。

  人终究抵不过命运。

  「大当家本来打算过家门而不入吗?」

  「人都不在了,何必徒增无聊思绪。我爹还在的时候念念不忘要给我娘盖一间这样的房子,他没能做到,我只是完成他的遗愿罢了。」像是无关紧要的语气,淡淡带过。

  人都不在了,他却让人把旧居整理成如今这模样,留着这样一个念想,怕去碰触,却又放不下。她明白那样的痛,因为这样的痛楚她也有过,无法用笔墨言语来形容,只能搁着,等岁月来抚平。

  「你做得很好,你爹娘会因为有这样的儿子觉得骄傲的。」

  「那你呢?你会因为我觉得骄傲?」他眼里有股不易察觉的迫切,像讨安慰的孩子。

  「那得看你嗤,看你对我好不好,我可不随便说别人好话。」他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这还是客气的说,其实光宗耀祖的程度,都够他横行一辈子了。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不对你好,我能对谁好?」他的心被挠了下,眼中的乌云淡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心情恢复不少。

  「大当家可要说话算话。」

  「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两辈子的喜欢,够不够?」他的声音因为微漾的感情如春雨般动听。

  这般露骨,她的脸羞成一块大红布。她垂下头,干涩的脑子想办法顾左右而言他,却也只能干巴巴的提了最不成理由的理由。「来都来了,我可以去看看里面的模样吗?」湛天动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心,心中颇为感动。是的,她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他却明白她眼眸里的温柔。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于是西太瀞推了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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