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日子,筱鱼只在乎方利泽怎么不跟她联络。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被思念跟孤独折也许,他把她归类为,那些他不在乎的同学,在他心中不特别。
后来,筱鱼开始恨起方利泽。
因为,曾经很爱。后来,就变得很恨。
当她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努力讨好他又忘记他,而今感觉恨他,也就成了好自然。
当这世上,有着你很爱的人,就不得不地,被他影响。被他的一举一动、一轚一笑影响,他潇洒地来去自如,而你像条忠犬,苦苦巴望他光临。
你被他影响。
可恶是,他影响得了你,你却影响不了他。
这很伤自尊,所以,决定开始恨他。
当时间过去,她也振作了,跟追求她的人结婚了,然后离婚。她经历这些,而今过起有些无聊,但平静的生活。
然后,这个她以为她恨死了的人出现了。
起初,听主办人苗京宜提到,方利泽要出席同学会。
筱鱼本来很兴奋,决定参加,但后来得知改变地点,方利泽要在他开的餐厅请客。
筱鱼立刻知道他的目的了。
他不是来见老同学(不是来看我),他是为炫耀来的,为什么要炫耀?因为还在乎被乔安贵抢走女朋友的事。
同学会,筱鱼缺席,她恨方利泽还能让她心情沮丧。
更恨临到出席同学会前,她在房里换过十件上衣、八条裤子,搞到最后,都不满意,出席时间过去了,她却筋疲力竭,瘫软在床,非常累。
她不去了,她为什么要为个不在乎她、也不想念她的男人,这样患得患失?啊这太白痴了啊。去同学会干么?穿美美的干么?
不管她试图证明什么,证明自己完美,证明自己漂亮,又怎样?长久失联的方利泽,只在乎江紫薇。
听他提到江紫薇,说什么她还是好漂亮的,还送她回家。
筱鱼心寒。
他追逐那个女人,却在她心中生根。
很可恶,不公平。
曾经一味地谄媚他、附和他、迁就他、讨好他,妄想得到他一丁点爱。
结果呢?听到她落魄才跑来,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同情她。
我才不希罕这种同情!
她付出感情,当然期待得到爱。除了爱以外,同情啦、怜悯啦,都是赝品,她不要啦。方利泽不爱她,她就恨,恨死这家伙。
每次逛书店,看到畅销心灵励志书,高呼爱的真谛,不求回报。
就像农夫埔种,假如血本无归,农夫会说——啊,旁是不求回报,没关系,我耕种憨地时开心耽虹
屁啦,筱鱼办不到。
唉。她垂头丧气回店里,呆呆坐下来……
想起他。第一次见他穿西装,灰色西腊、版铟按,非常合身,衬出宽肩、胳膊、上身,阳刚线条,结实长腿,深褐色发亮的硬皮鞋……他高大强悍,令她垂涎……
方才在割包店里,当他脱掉外套,跟她讲话时,洧爽白衬衫,宽敞厚实胸肌,这是诱谁去躺啊?
当下,她只好埋首喝汤,努力忽视他,她被电晕,心头麻软,感觉自己柔弱纤纤,只想濑偎在他怀里,听他心跳,想着被他结实的长手臂揽着腰。就连看着他的古铜色手背、粗指节,都兴奋、都想入非非呀——筱鱼脸红耳热,想着他。
方利泽还会不会来?还是,我其实应该接受他帮助,这样就有借口常看到他?说不定他就会——看吧!看吧!
又来了,又被他影响,又在患得患失了,就是这种感觉不停轮回,教她怎能不恨他啦……筱鱼挫败地抓头发重叹气,可恶,心又乱了,脑子又都是他了。
廖筱鱼!你清醒点!
方利泽心里有的,还是江紫薇。
廖筱鱼,你争气点!
那家伙算哪根葱,不要再对他有期待。他智障,只喜欢坏女人,不值得对他好。
看看江紫薇对他薄情,但经过这么多年后,依然占据他心。而她呢?
对他好有个屁用。方利泽是白痴啦!
廖筱鱼瘦了,虽然还是穿很多厚毛衣,但毛线团变小团了。感觉比以前更矮小哩。脑子呢?没长进。牙套卸下了,两颗略大的门牙还在,小兔子似的无害样。
唉。感觉好奇怪啊。
告别廖筱鱼,回去的路上,方利泽一边驾车,一边矛盾着、混乱着。
真扫兴,久别重逢,她就不会说几句称赞他的话喔?以前的她比较乖,那时看着他,像个小妹妹老是崇拜地喊着——你好聪明,什么都懂!你好厉害喔!
那时的廖筱鱼,比较在乎他。
怎会这样?他现在这么有出息,她应该要更谄媚更巴结他啊?
他还主动示好想帮她,结果咧?她却拽兮兮说,她的幸福他不会懂。
帮人家煮饭带小孩是在幸福什么?有什么前途?难道打算做这个做到老死吗?真没出息,越活越低级,把自己弄得落魄,还离婚了……他多么努力往高处爬,她却致力往下游。这算什么?
方利泽不喜欢没出息的人,方利泽讨厌不上进的人,可是,当他问筱鱼,为什么不去乔安贵那里上班?
“乔安贵不是你的敌人吗?”她随口就答,那样自然地说。
那模样,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啊。
方利泽的心,酸酸的。
她始终站在他这边,与他同盟。当同学们讨好乔安贵,与他为敌;她,却选择跟他同路,选择跟这个曾经偷她家钱的……她都说不需要他帮忙了,也说她幸福了,他应可了无牵挂了吧?终于放下歉疚,一走了之,永不要再面对,这会令他惭愧的女人。
可是……他还是不舒坦,心里面,卡卡的。
把车停在路边,按下车窗,让冷风吹。
市区,灯火辉煌,招牌灯明亮。眼前是这么璀瑰的夜色,而他心中阴影暗黑着。
冷静细想,才知道自己好套。
也是,她的反应很正常。
他的成功,对廖筱鱼而言,算得了什么啊?
她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她什么名牌没见过?她家堆满高贵用品哪。荣华富贵,佣人伺候,廖筱鱼都尝过。跑车、名表,在她眼中算什么?她当然不希罕。
那她希罕的是什么?是人应该都渴望成就,有钱有名有地位,被种种高档的、让人羡慕的名贵物品环绕,生活优渥。如果这些不是筱鱼希罕的,那么她爱的是什么?在意的是什么?
方利泽真是不明白,想不通啊。在影印店煮饭、帮忙带别人的小孩,日复一日,她不无聊吗?这样的人生有什么趣味?活得有何滋味?
也许,这家伙是自虐狂?喜欢伺候别人?
廖筱鱼,你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甘于如此,还笑得出来?
你为什么对一个背叛你的前夫,还能不计较不仇恨,一笑泥恩仇?如果是我被背叛了,我一定要当然,有恩也报恩,曾偷过她钱,他亏欠过,他就要补偿,却——使不上力。
方利泽怔着,看着一辆辆驰过的车,车尾灯一瞬瞬地流过眼前又消失黑夜里。心中有坎,过不去,就这么堵着了。
可恶,廖筱鱼,害他很不舒服。
她的存在,好刺目好烦心啊。
他心中的罪恶感,不曾消失。
如果不能为她付出什么,那愧疚,好像永远抹不去。
干脆向她坦白吧……老实道歉吧?
“喂,告诉你一个秘密,老子当初欠钱,从你家抽屉干走两万块。”好,就这么跟她讲。
讲清楚说明白,还她钱,就解脱了。一了百了,两不相欠。
谁年轻时没干下几桩错事?谁一生没亏欠过几个人?谁是清清白白到死进棺材?以他对筱鱼的理解,只要说出来,筱鱼一定会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