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她认同,但另外一件事就不认同了。
她觉得他们乘坐的马车已相当宽敞,内有小桌子、软垫、被褥,桌下还有暗格,内有茶叶、壶杯、点心等等,两人就算一左一右的睡在马车内,也很舒适,但韩元殊就是不肯,一定要住店。
“爷又不急着回京,何必屈就睡在车上?何况,又是谁的娘说——对别人好,要对自已更好,懂得爱自己的人,才有能力爱别人?”
什么嘛,拿她娘的话来堵她,她只能闭嘴。
想想,她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天底下嘴刁出名的男人有几个?她怎么从没将二爷跟韩元殊放在一块儿?
离开唐心楼后,已表明自己身分的韩元殊也不吝让她知道他的嘴到底能有多刁,要是食物不合他的胃口,他只勉强吃一些,再以控诉的眼神看着她,好像他会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全是她的错,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出门在外,有客栈、有店家,怎么也轮不到她掌厨嘛,但见他吃得少,她还真的舍不得他挨饿,所以后
来她只好客客气气的向店家借厨房、运用现有的食材,再替他张罗一顿吃的,韩元殊自然是要付钱的,而且,给的一点都不小气,让店家是频频哈腰点头,谢谢声不断。
不过,要是有哪个店家不长眼,想进一步挖角,韩元殊就会把俊美的脸孔一板,冷鸷的表情让店家吓得连连摇头摆手说:“没——我们什么也没说。”
像这会儿,两人回到马车内,某人的表情还是很臭,但唐翎就不同——“人家只是对我的好厨艺惊艳,希望我留个几天,展展厨艺,又没真的要我留下来干活。”
韩元殊瞧她那双璀亮明眸有着踌躇满志的光彩,神情上尽是骄傲,他勾起嘴角一笑,“你很开心?”
“没有人不喜欢被赞美的。”她是得意洋洋。
“你有把握我的家人都喜欢你的手艺?”他刻意问。
她脸上笑意先是一僵,随即又放心一笑,“你这么难缠的都没问题,他们哪会有问题?安啦。”
“你说什么?!”他黑眸倏地一眯。
她这才发现自己未免也太过诚实了,干笑两声,“嘿嘿,实话总是难听。”
他再瞪她一眼,但能怎么办?
即使他的身分变成大名鼎鼎的冷酷二爷,她对他的直率态度一如往常。
若要说有什么改变,就是她偶尔会自言自语的傻笑,“我遇见二爷,二爷就在我身边,他有好多食谱哦,呵呵呵……”
韩元殊不想回想她那副傻样,突然开口,“我饿了。”
“谁叫你刚刚摆臭脸只吃一点,呃——可是——这在荒郊野外,算了!”瞧他那双浓眉一挑,冷冷眸光直射,她也不知怎么就妥协了。
总之,善良的奴性再度发挥,只是这回是由驾车的小厮到附近山野人家买了食材,她煮了一顿好料,让刚刚因那不识时务的店家而食欲大减的韩元殊饱餐一顿。
接下来,随着他们离京愈来愈近,唐翎硬是缠着少言的韩元殊告知他家里的成员有多少,她才知道要备多少食材?煮多少量。
其实,韩元殊根本就不打算让她为其他人烹煮三餐,但一家人住一起,还是有机会同桌吃饭,所以,他还是将家中成员告知,除了他父母外,他有一个嫡出大哥,两位庶出的弟弟,还有一位庶出的妹妹。
父亲只纳一妾,但在生庶妹时难产过世,除了大哥与大嫂与家中父母同住外,两位庶出弟弟皆已成亲,但父亲让他们兄弟移居河北,那里有韩家产业,就近全交由他们管理,一年也只有父亲寿宴及过年才会回京,而庶妹远嫁江南,所以,备膳的话包括她就是六人。
“哪能包括我?我是厨娘,哪有主子跟家仆一起吃饭的。”她马上提醒。
“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吃什么,你当然也吃什么,我坐哪里,你就坐我旁边。”他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你不是也说了那不过是一顿饭吗?再说,一码归一码,我有求于你,我要看你的食谱啊,还有,你是重金礼聘我当厨娘的,我娘也说,什么身分就做什么身分该做的事,”她也很坚持,“总之,救命恩人一事就别跟你家人提了,我反而会不自在。”
“你很吵。”他在对她好啊,笨蛋!他没好气的拿起桌上茶杯就喝。
“我吵?!韩元殊,你说过你不介意的,不管,你再说说,你家人都喜欢吃什么?你不知道?那至少厨子煮
了什么你知道吧,你说说,我也好照他们的喜好开始开些菜单……”她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说着、问着、烦着。
韩元殊头都要疼了,但她能满足他的胃,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勉强的有问必答,却没想到她的问题如滔滔江水,一波波的问个没完没了,像是不喜辣那一点点小辣行吗?有鱼刺的鱼不吃,但有些鱼刺虽多却极为美味,还是炸酥了……好不容易问完,她开始想菜单,还要与他讨论。
这回京一路上,他耳根不得清净,她却认真的在马车内,就着马车内钉着的桌子写起菜单,或许费心太多、说太多,这家伙写着写着,一颗小脑袋又摇晃起来。
真受不了!他蹙眉看着她趴在桌上熟睡,他跪坐着,低头将她抱起后,挪动双脚,再弯着腰将睡到打呼的她放在软垫上,蓦地,他的唇不经意的划过她的脸颊,柔软却有弹性的触感令他一震,他怔怔看着躺平的她,那感觉像一份上好牛肉,诱他以唇品尝——他浓眉一皱,他怎么会有这样诡谲的想法?不过,她睡得真熟,一张清丽容颜沾了点墨汁,却像一道美食在引诱着他,才想着,他带茧的大手似有自我意识的抚上她的脸颊,明知此举不合礼数,但碰触的刹那,他却不舍收手了,好嫩、好有弹性,滑不溜丢的,她的脸怎么这么好摸?
“嗯……”睡梦中的唐翎以为有什么虫子飞到她脸上,她伸手挥了挥,迫得他不得不收回手,但瞬间,她又沉睡。
他见她垂落在他腿上的小手,跟练武的人一样有着硬茧——“不行,我还要再切十颗,我会好好练习,真的……我会做得很好的……”
他凝睇着说梦话的她,黑眸闪过一道不舍的光芒。
“好吃……”睡梦中的她突然又以舌舔舔唇,嘴角上扬,粉粉嫩嫩的脸蛋漾起幸福的笑容。
乍见她以舌舔唇,他黑眸蓦地一沉,心跳更是莫名加快了些,他的手像有自我意识的,再度伸手轻抚她触感极好的容颜。
“我一定会学得很好的,娘,我会煮给你吃,让你开心……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要努力努力的对你好……娘,好吃吗?娘……”她喃喃呓语。
黑眸浮现一丝怜惜,真是个蠢丫头,只是——他对她也不错不是?怎么没梦到要对他好,还是她的娘要求太多,让她连梦里都无法安睡?!
莫名其妙的,韩元殊竟然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生起气来。
“哈啾!”
远在几十里外的唐姗姗突然打了个喷嘻,她柳眉一蹙,谁在偷骂她?
真是的,她正对帐本上面的盈余数字相当满意的说。
叩叩,田云敲门走进书房,“我听到庄主在打喷嘻。”
“没事,鼻子痒而已,”她停了一下,不解的看着田云略带苦恼的神情,“怎么了?哦,是白岳,他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