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像夜幕中闪闪发亮的北极星,冷冽的光芒几乎令吴雪桐忘了身外的一切,只能任由灵魂被他的注视所捕获。
车门关上,吴雪桐差点惊跳而起。
“不用怕。”男人开口,嗓音低沉。
“你觉得有点脑袋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不害怕吗?”她不想找死,但如果她哭喊“大爷饶命”他们就会放过她的话,那她很乐意多喊几声。
“我是纪冬爵。”他报上大名。
这名字有点耳熟。“我是吴雪桐,不过我家快破产了,所以你们绑架我没赎金可拿。“
纪冬爵嘴角勾起,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装傻的成分有多高,“你觉得我像绑匪?”
是不像。要是开得起黑头车,又请得起司机跟保镖,何必绑架她这个赎不到几百万新台币的贫穷千金?
吴雪桐眯起眼,看着这男人英挺却冷酷的五官。
他有一对浓黑跋扈的眉,就算不会看相,但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这男人性格一定相当强势,像她后妈就有一对浓眉,相比之下老爸的眉就又淡又散。
而且他还有着凶悍的鹰勾鼻,嘴唇略厚且紧抿着,下巴方正,一张脸可以说有棱有角--是在称不上俊美,但很性格,让人难以忽略。
最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黑暗却致命的吸引力,光是看着他都让她心跳加速--吴雪桐相信应该是这男人天生费洛蒙过剩,毕竟她离思春期已经很遥远了。
让人难以忽略的男人,当然也让人难忘……呃,只限于她头脑清醒时。
“啊!我们见过面!”她想起来了。
话说,她老爸好歹也是中小企业的企业王,虽然家境小康,没有撒钞票表演天女散花的实力,但偶尔见识一下时尚派对或豪门宴会倒是有机会的,不过这机会通常轮不到她头上。
原因倒也不是她真像灰姑娘一样,老是被后妈支使着做这做那。如果是白天的派对,她只想在家睡大头觉;如果是晚宴,那她宁可待在家摩拳擦掌地打开电脑厮杀,也不想混在一堆名媛淑女之间拼命忍住呵欠。
反而少数几次不得不盛装赴宴,都是被后妈警告不可缺席,她才硬着头皮上阵的。后妈不喜欢人家说她大小眼,对丈夫前妻的女儿不好,所以吴雪桐要是拒绝应酬,后妈反而更不高兴。
不过后来她发现,后妈也只是要她到那些派对露个脸,让认识的人知道吴家大千金没被虐待,没像灰姑娘一样总是穿得破破烂烂也就够了,目的达到之后,她就可以哪边凉快哪边闪。所以吴雪桐干脆就尽量选择她能够保持清醒的晚宴,露完脸,打完该打的招呼,她就会努力找一个安静又不会被打扰的地方打盹或发呆。
回想起来,她在晚宴上见过这男人不只一两次,但之前都没说过话,她也不晓得他是何方神圣,只知道他有几次正好跟她一起‘纳凉’。要知道想在宴会里找对地方纳凉也不简单,不只要隐秘,还要小心别踩到地雷,免得长针眼。
对于她的反应,男人挑起眉,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应该不只是见过面吧。”
吴雪桐眯起眼,“难道还有别的?”不会是最近在网路上吃过她苦头的苦主吧?日子过得太‘宅’,她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方面的交集。
“……”这女人显然不是在装傻,事实上她没有第一眼认出他来,已经让人啧啧称奇。
她竟然以为他们只是见过面?事实上,这并不是吴雪桐头一次把他当路人甲,如果不是她有失忆症,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越来越好混了,但他决定这个问题可以等到明天再谈,眼前的正事要紧。
“令尊没跟你提过吗?”
提什么?提亲吗?她开玩笑地想,却接着愣住。
纪冬爵!难怪她觉得耳熟。吴雪桐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你……”
“看来是有了?”他又笑了。
真意外,第一眼看见他时,她还以为他一定不怎么喜欢笑。吴雪桐万分讶异,小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你有什么毛病?你眼睛拖窗?你得了绝症?你在玩整人游戏?一堆想必不会让对方太愉快的问题不停地闪过脑海。最后她总算想到一个比较保守、也不会让自己呗掐死的回应。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条件?”
他看起来是在不像需要花钱买老婆的人啊!开得起黑头车不说,还有本事替她家解除濒临破产的困境,重点是:如果性格又性感的男人,恐怕只要稍微释放出想成家的讯息,他家门槛立刻就会被成千上万的女人给踩平了吧!
难道说……他性无能?吴雪桐差点就瞄向不该瞄的地方,她连忙端出正经八百的模样,目不斜视。
“因为我有私人的理由必须尽快结婚。”经由他过去的观察,以及私家侦探搜集的资料显示,这女人符合他对妻子的基本要求--不爱出锋头,不关己事的绝不多嘴,行事低调,身体健康,而且有必须求助于人,他也能够援助的困难--最后这一点确保他在谈这笔买卖婚姻时站在有利的位置上。“在我目前考虑过的所有名单中,你是头号人选。”
也就是说还有二号、三号、四号……搞不好已经排到一百号去的人选?这让人很不愉快,也感觉不被尊重。但谁教他家快破产了?她最好可以傲骨地教训他的自以为是,但在意气用事、赢得一时的痛快与胜利之前,她不可能不去思考更重要的现实问题。
“你不觉得这种择偶方式有点……”恶心。不过她不想被当成过于理想化又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因为事实上她从来就跟天真烂漫绝缘。“惹人厌吗?”
“我只考虑现实层面的问题,至于其他,那不属于我所处世界的生存必要条件。当然,如果你在意的话也可以拒绝,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既然没有相同的想法与目标,绑在一起也只是增加隔阂,产生不在预期之内的问题。”
还真是冷血又理性,但他这么分析起来也没错,简直就像电脑程式摒除所有人性观感分析出来的最佳结果。
而如果她拒绝了,等于自私地陷害家人于困境之中,虽然吴雪桐从来不认为一个人需要为家庭奉献到连幸福也赔上的地步,可是难道她真能眼睁睁看老爸跟妹妹们坐困愁城?
吴雪桐叹了口气。她并没那么容易伤感,任何事情总有大家都能接受的最大公约数,在拒绝与无条件接受之间,她应该可以选择谈判。
“我想知道我有没有谈条件的权利?”
纪冬爵的眼里出现小小的赞赏,他没选错人。“在不影响我主要目的的原则之下,你当然能要求你所应得的。”
“你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你得称职地当一个不给我制造麻烦、也不回自作聪明的妻子,并且给我一个合法的继承人。”
就这样?但是有时越简单的要求,反而越难达到。
她不排斥生育,生养孩子本来就是人生迟早必经的阶段,她还曾经担心自己没机会呢,反正这男人外在条件那么优,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当个不给他制造麻烦、也不会自作聪明的妻子……这么抽象的问题恐怕很难得到具体答案,她只好问道:“我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吧?”
“当然,必要时要配合我,扮演好我妻子的角色,其他时间随你分配,如果没有意外,你甚至可以继续你平日的工作,至于所谓必要时间,事实上我也很忙,需要你‘尽责’的时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