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她,馥容没有过度的反应,反而平静地问她:“你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
“你问得很好。”留真笑出声,她笑得很放肆。“我是有目的!我的目的是好心提醒你,倘若你的丈夫想纳妾,千万不要阻止或者表现出不豫之色,这样会让你的夫君讨厌,不过我想,你也不是那么笨,会做出这种蠢事的女人。”
“除此之外,你还想说什么?”她依旧平静,甚至反问。
她的冷静出乎留真意料之外。
撇撇嘴,留真嗤笑。“你真的不笨,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恐怕兆臣不会喜欢你太久。”
留真的话击中了馥容。
这话说得很暧昧,但她却能一听就明白过来……
“我与我的丈夫感情如何,与你无关,你不必猜测,也没有资格猜测。”她冷淡地答复留真。
留真眯起眼。“好,反正我也懒得说!”她哼笑。“不过,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免得你自以为聪明,每一回不将我放在眼底,我心底实在非常不是滋味!”
“你想说便说,说完,我就可以走了。”留真没有动摇她的平静。
“可以,那我就‘顺道’好心告诉你,你发上那支玉簪的来处!”见到馥容怔愣的表情,她好笑。“你认为,像兆臣那样的男子,会为一名女子买玉簪吗?也许他会,但他不见得懂得挑选。”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还不明白?你丈夫送你的玉簪是请我挑的,并不是他亲手买给你的!前几日与他一道出城的人是谁?这样你还不明白吗?”她声调拖长了一字一句说,还故意盯着馥容发上的玉簪,讽刺地笑。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是吗?”馥容没有表情地反问她。
留真笑容褪去,睁眼瞪她。
“只要是我丈夫付钱买的玉簪,那便是送我的礼物。无论你对我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或者你只是嫉妒兆臣送我礼物,因此才对我说这番话,那么我可体谅你的心情,可以大方原谅你。”
留真喘一口气。“你——”
“因为毕竟得到礼物的人是我,他却只是请你‘挑选’,所以我可以了解你心里的感受,因此说这番话的动机。”
留真瞪住馥容,眼睛要出火了。
“但是请你记住,往后如果你想跟我说话,我不会拒绝,对你也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心态,请你不要误会。但如果是挑拨离间的话,就请你免了,因为我虽不那么聪明,但也不笨,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而怀疑我的丈夫,怀疑他对我的感情。”
留真眯起眼。“你少自以为聪明,我何必挑拨?我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也好,虚构的也罢。”她无动于衷,冷淡地对她说:“倘若有一天,我丈夫自己来对我说,他想纳你为妾,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为难也不会阻止。但现在他根本连提都不想对我提起你,何况纳妾?”这些话,她一字一句清晰、平静地道出口。
留真瞪大眼,再也吐不出话。
“我想你没话说了,是吗?”馥容冷淡地对她道:“我还有事要忙,既然你已没话说,那么我先走了。”话落,她潇洒地转身离开小径。
留真愣愣地瞪着她的背影,因为未如预期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而忿怒地握紧拳头。
第6章(1)
他说如果信任,就信任到底。
然而信任却是世间最薄弱的东西。
或者该说,倘若不在乎又何须谈到信任?也许,正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心也变得脆弱了。
馥容坐在屋内,房中的桌案上放着一只砚与墨,她手中拿着一双画笔,怔怔地瞪着桌上摊开的绢纸,久久不能下笔。
自那天争执之后,兆臣已经数日未踏进渚水居一步。
从那一日起,她就取出他送她的墨与砚,拿出尘封许久的画笔,摊开绢纸,想藉由自己最喜爱的给画来度这难受的日子。
她不能说他误解自己,也许她真的以清高自封,所以新婚当时才会不与他圆房,并且经常与他说理。
然而她扪心自问,她并没有真的那么清高谈定……
其实,她是在乎的,而且非常在乎。
她在乎丈夫与留真之间的关系,在乎丈夫是否娶侧室,在乎别的女人与自己一起分享兆臣的爱……
她在乎的事情太多了,其实她是最不清明的女子。
落笔绢纸,她画着骑在马上兆臣的身影,这画她已经画了三天三夜,往后见不着他时,她可以睹画思人,这样她的心也许就不会寂寞了。
她爱他的丈夫,爱一个人便想付出自己的心,但是,岂可要求他的专宠?
再落笔,她勾勒出他强健的体魄。
如果他纳妾,她原以为她会离开,如他所言自请休离,但现在她明白,她做不到,因为她的心想留下。
又给数笔,她画出那双握住缰绳,粗壮又有力的大手,生动地勾勒出他黝黑的掌、修长的指。
如果留下后,他的情日复一日的谈了,直到她再也无法承受,到那日她才会离开所爱的男人,并且告诉他,她离开是因为爱他,因为爱他所以心太累了,所以必须走开。
放下画笔,她怔怔地凝望画上的兆臣,心里想着,她真的有走开的一天吗?
倘若婚姻是为了心痛,那么又何必嫁人呢?
屋外忽然有动静,她直觉是禀贞转身回屋,于是没有在意,直到看见兆臣走进房内的身影,她一愣,慌忙卷起画轴……
兆臣站在门边凝立不动,沉眼看她。
“你,你怎么回来了,今日不忙了吗?”她有些惊喜。
他没有立即答复,目光掠过桌上那画卷,眼色有点冷。
她未注意到他的脸色,一颗心因为他忽然回渚水居而欣喜。“今夜你回屋吗?是不是回来就不走了?你用过晚膳了吗?要不要喝茶?我吩咐厨房泡给你——”
“什么都不必做,我只是回来换一双靴子,立即要进宫面见圣上。”他道。
馥容低头,这才发现他脚上的靴子已经有些脏污。“是我的疏忽,我竟忘了请丫头将靴给你送去……”她喃喃说。
这几日他在书房,她遣丫头给他送衣过去,心里只想着要他穿得暖,却忘了他脚上的靴子。
“无所谓,我回屋自己换也成。”他谈声道,走进屋内。
“你进宫,多晚回府?”她柔声问他。
“有事?”
像是已忘了那日的争执,他没有多余表情,不冷淡,但是不热烈。
“如果回来太晚,错过晚膳你肚子一定会饿,我等你回府再为你下碗面,你吃了再睡,好吗?”
“不必了,我不知何时回府,你不必等我,我回来也不会回渚水居。”他眸光略闪,沉定的眼掠过她殷切的小脸。
“可是……”
她还想再说什么已被他打断。“把靴子给我,我换过新靴就必须立即进宫。”他朝炕边走去。
当他经过桌边时,馥容将压在袖下的图拿起,放在另侧身旁,显得有些紧张。
“刚才你在屋时画图?”他忽然冷声问,犀利的眸子掠过她藏在身侧的画。
“对。”他突然问起画,让她更紧张。
“画什么?”
“没什么,随便画的,只是,只是一只小画眉鸟。”她答得有些慌张。
这张图是因为她日有所思,落笔时才会不知不觉画起他的模样,倘若他看见这张图一定能立刻狠猜到她的心事……
然而这是她心中秘密,她羞于对他承认。
他凝眼看她。“画眉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