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费圣禾听见听筒里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云雪?」
马薇凯翻了个身,一脚跨上他的腹部,继续睡去。
「怎么了?喝酒了?」
「喂,说话,你在哪里?」
蒙胧中,听见费圣禾的说话声音,起先还压低着音量,但愈来愈显急促的紧张语调令马薇凯不觉侧耳注意听着,渐渐转醒。
他挂断电话,下床换穿衣服。
「云雪怎么了吗?」马薇凯也起身下床。
「我也不知道……讲话模模糊糊的,像喝了酒,」他迅速扫起衬衫钮扣。「喊着说她对不起我、对不起小刚,欠我们的下辈子再还……我问她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她说那个男人下十八层地狱了……我不大放心,过去看看她。」
「好……」她点点头。
「你继续睡,有事我会打电话回来给你。」他将她抱回床上。
「嗯,路上小心点。」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样的事,无法避免吧……马薇凯心想。
曾经有过婚姻生活,有过亲密关系,有了流着彼此身体血缘的孩子,牵绊着,那种感情应该是一辈子无法割舍的,尤其是费圣禾这样的男人,苏云雪发生了什么事,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马薇凯抱着费圣禾的枕头,上头遗留着他的气味、留着他的体温,她不想让原本爱上他的原因变成埋怨他的理由,所以尽管无法完全不在乎枕边的人半夜因前妻的电话而出门,但也不至于为此而大生闷气。
很快,她便又睡去了,睡得很安稳,那点小小的一时感触很快就被扔在梦境之外。
*
「云雪割腕自杀,现在没事了,不过她想见儿子,麻烦你带小刚来医院一趟。」
马薇凯才起床不久,发现费圣禾一夜没有回来,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状况,结果接到电话竟是这样骇人的消息。
她为小刚穿好衣服,急忙开车前往医院。
「妈咪生病了吗?」小刚担忧地问。
「妈咪没事,只是医生伯伯要妈咪在医院好好休息,就像姨那个时候不听话,没有按时吃饭睡觉,所以就被医生伯伯留在医院里,后来姨的身体就变得很好喽!」
「嗯……」小刚又被她的「愚民政策」给唬哢过去了。
小刚很敏感,马薇凯不希望他承受太多大人的情绪还要勉强自己坚强,这是大人要去学习成长的,不该造成孩子的压力。
马薇凯牵着小刚的手从医院急诊室侧门走进,见到费圣禾在外面的休息区沙发上等着。
马薇凯留在外面让他先带小刚进急诊室,很快他便又走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费圣禾将她搂进怀里。「不想吵你睡觉,天亮了才打电话,没担心吧?」
「没有,你出门后我立刻睡得像猪一样。」她笑,轻搂着他的腰。「云雪怎么了?」
「好像是怀疑她男朋友劈腿,两人大吵一架,她男朋友就出去了,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灌了整整一瓶XO,又吞了些安眠药还拿刀子往手上割,然后就打电话跟我道歉,接着又打电话给她男朋友,说是做鬼也不放过他。」
「哇……」马薇凯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苏云雪个性也有这么刚烈的一面,比她还猛,一整瓶XO耶……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起争执,两个人都还像孩子,或许吵吵闹闹就是他们相爱的方式吧。」费圣禾耸耸肩。「我还没找到她男朋友,待会吊完点滴可能要先将她带回家去,她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
「嗯。」马薇凯想着,爱情一定要搞到这么折磨吗?
在经历父亲过世后的种种困顿与奔波,马薇凯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平凡恬淡才是她眼中的幸福。
「要不要进去看看她?」
「我怕我进去会忍不住骂她。」她鼓起脸颊,在听完苏云雪自杀的原因真的有股气冒上来。
「需要我把小刚带远一点吗?」他笑,这就是马薇凯,对于不认真看待自己工作、不乐观积极面对人生各种挑战的人总是想一棒把他们敲醒。
「老实说,需要……」她认真地看他。「我想和云雪聊一聊。」
「OK。」费圣禾没问她想谈什么,完全信赖她。
苏云雪见到马薇凯进来,只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旋即将脸转向小刚。「妈咪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小刚喽……」
「妈咪……」小刚扑进苏云雪怀里,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别哭别哭……现在没事了。」她拍哄儿子的背。「妈咪回家跟你还有爹地一起住好不好?」
「真的吗?」小刚擦掉眼泪,惊喜地问。「那我要跟妈咪睡!」
听到这,费圣禾皱起眉头,将小刚抱离病床,「小刚,陪爹地去买杯咖啡好不好?」
「好,姨也要喝咖啡吗?」小刚体贴地问。
「要,姨想喝卡布奇诺。圣禾,小刚还没吃早餐。」
「知道了。」
父子走后,马薇凯朝病床边走去,双手往腰上一插,这架势让苏云雪觉得莫名其妙,她现在可是病人呐,这女人想干么?
苏云雪看马薇凯不顺眼,虽然是自己决定跟费圣禾离婚,但她相信费圣禾对她仍有感情,小刚最爱的还是妈咪,但在马薇凯出现后,她有了危机感,感觉马薇凯要夺去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拢络她的儿子、取代她在儿子心中的地位,这使她很不是滋味。
「我父亲是自杀死的。」马薇凯不罗嗦也不客套安慰病人,开门见山。「他过世之后留下将近一千万的负债。我母亲是个柔弱的人,从小过着千金小姐的生活,嫁给我父亲后也从没吃过一点苦,丈夫扔下她,她整天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几次也想跟着我父亲一起走。」
苏云雪木然地看着马薇凯,对她的家世背景一点也不感兴趣,更不晓得她干么突然讲这些事,她们可不是什么闺中密友。
「同样是软弱的女人,但是,我母亲起码记得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不能说走就走,不能留下我们姊弟两人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而你呢?你真是糟透了,是我见过最没出息的女人。」
苏云雪见她用「糟」来形容自己,气得坐起身来想反击,但是,马薇凯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晓得小刚有多爱你,晓得费圣禾仍然很关心你,如果你不这么认为,就不会在自杀时打电话给他,但是,就算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你依旧觉得不够,还是需要他们证明给你看,你就像个要糖吃的小孩,用哭闹达到目的,从不去想这个举动会让多少人伤心,会伤害多少人……你不只糟,还很自私!」
马薇凯的音量并不大,但足够引起旁边病床上的急诊患者侧目,护理站的护士也频频探头看向她们。
「感情不顺就喝酒、吞药,万一你真的死了,你以为你男朋友会因此自责内疚,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吗?你以为身边的人会为你感到可惜、会可怜你吗?不会,大家只会说你笨。在我看来,你不是笨,你是闲得发慌、闲到生活失去重心,闲到面目可憎,如果你身上背着几百万的负债,如果你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只能拚命赚钱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哪怕有个人愿意请你吃一碗阳春面,你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根本不会有时间考虑什么爱不爱的问题,更不会怀疑够不够的无聊问题,像你这样的女人,给你再多的爱你都不可能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