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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她想用手遮盖着赤裸的身体,却发现右手几乎举不起来,左手背上则有个鸡蛋大的肿块及溃烂的伤口,至于看不见的脊背,从顾芫香的表情看来,她知道好不了多少。

  她搜寻自己的衣服,看到双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疤和瘀青,难怪苏木楠面对她几乎赤裸的身体时,会是那样一副表情。

  她了然地想,如此丑陋的躯体,任谁见了都只有厌恶。

  心头涌出的酸楚远超过身上的痛楚,但令她更为沮丧的是,她找不到自己的衣服,难道,他把她的衣服扔掉了?

  无助感和极度的失望像千万只蝇蚁般啃啮着她的心窝,令她泪眼迷蒙。

  “穿上衣服,快点离开!”

  几件熟悉的衣物落在面前,她心头一宽,“是我的!”

  “没错,是你的,我帮你洗好烘干了。”

  “谢谢?”

  “没必要。”顾芫香冷然道:“要不是因为苏爷,我才不想为你做任何事。”

  柳青儿知道这是实话,于是无心多言,此刻,说话对她而言是件痛苦的事。

  她吃力地穿衣,顾芫香则意犹来尽地继续数落着。“你真是个麻烦货!如果不是大雨冲毁道路,耽搁了我的时间,让我早点追上苏爷的话,我才不会让他帮你脱衣治伤呢!你这样的女人只会给他带来霉运,趁早死心离开他吧!”

  柳青儿放下手里的衣服,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她。“如果你出去,让我安静地穿衣服,我会尽快离开。”

  顾芫香瞪着她,随后脚跟一跺,扭着腰身出去了。

  没有了令人烦躁的尖叫声和咒骂声,柳青儿大大松了口气。

  忍着浑身的伤痛,她靠在墙上笨拙而缓慢地穿上衣服,心里庆幸地想,不管怎样,她还是感谢苏木楠保留了这些衣服,否则她如何走出这里?

  想到苏木楠,她的心仍涌上难以抑制的酸楚。

  可是,无论多么希望他能听她解释,相信她的无辜,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冲突后,她知道顾芫香是对的,她应该死心地离开他。

  走出小屋,来到只有半间屋顶的残破外屋,她看了眼昨夜苏木楠抱她来过的墙脚,然后缓缓走出房门。

  这个短短的距离几乎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扶着粗糙的墙壁,她努力挺直身躯,眼前是个荒凉的山坡。

  “这是哪里?”她虚弱地问倚在大树上的顾芫香,真希望自己能大声一点。

  顾芫香懒懒地说:“不知道,不过你不必担心会迷路,从这里到河边只有一条道,沿着河边走,你总能回到青桑坡。”

  是的,只要她不倒下,她一定能走到她想去的地方。

  “我在这里多久了?”她轻声问,仍在寻找行走的方向。

  “三天。”

  三天?她暗自吃惊,河堤惊马仿佛才昨天的事,可竟然已经三天,青桑坡的李小牧和其他人一定急坏了,但愿他们没有惊动京城董府。

  见她四处张望,迟迟不走,顾芫香冷冷地警告她。“不要以为苏爷救了你就是对你旧情复燃,他根本就不要你,只是你死了,他找谁报复去?”

  柳青儿胸口剧痛,难道这真是他救她的原因?她不想相信,可是想想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又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不是早说过他活着就是为了报复她吗?那她当然不能死,否则,不是也得连累他死吗?

  见她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顾芫香催促道:“快点走吧!我可不希望苏爷回来时,你还在这附近。”

  她仿佛没有听见似地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

  是的,她确实该走了,远远地走离他,像一个靶子似地等着他的报复,也许就是她今后活着的意义一一为满足他的报复欲/望而活!

  满目的秋草,见不到一个人影,虽然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可是三天的暴雨使得道路十分泥泞难走。

  天气很冷,可才走了一小段路,她已经满头大汗。

  每走一步,她仿佛能听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在发出抗议,每一次呼吸都痛得要她的命。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为了避免滑倒,她捡了一根拈树枝支撑着自己越来越虚弱的身体,继续往山下走。

  渐渐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腰越来越弯,脚步越来越沉,头越来越晕。

  一个小水池出现在前方,她走近跪在池边,想饮水止渴。

  水面上出现一个头上缠着带血的布条,脸上有擦伤,蓬头垢面的倒影。

  最初她认不出那是谁,直到与那双熟悉的眼睛对视时,她愣了,这个悲伤、邋还又孤独的女人是她!短短三天,素爱干净、整洁、漂亮的她竟成了这个样子!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眼前这个茫然若失、半死不活的女人,不喜欢!

  她将手中的木棍扔向池水,池水只荡过几道浅浅的涟漪,那令她绝望的身影依然固执地在水面上摇晃,她则因这个小小的动作痛倒在地。

  许久之后,她仍坐在池边呆望着水里的影子,拒绝承认自己败给了虚无缥缈的幻影,败给了虚弱和伤痛。

  她举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想擦拭苍白的脸,想梳理散乱的发,却发现右臂僵硬得如同木棍似地,隐隐作痛间竟不听使唤。

  她举起左手,却看到手背上丑陋的肿块和流血的伤……

  老天,就算她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女人,难道非得被弄得如此伤痕累累、丑陋不堪吗?难道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吗?

  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和挫败感猛烈袭来,她在自己崩溃前抓着身边的灌木奋力站起,不顾浑身的伤痛,往山下踉跄奔去。

  剧痛撕裂她的身心,可是她全然不顾,一种自虐的情绪主宰着她,她愿意让肉体上的痛苦驱逐心灵无法排解的空虚和失落。

  当苏木楠带着一堆药材用品回到小屋时,发现柳青儿不见了,躺在那张简易“床”上呼呼大睡的竟是顾芫香。

  “芫香,醒醒!”他粗鲁地摇醒她。

  她伸了个懒腰:“苏爷,你回来了,我好困啊!好几夜没睡好……”

  “柳青儿呢?她为何不见了?”他没听完她的抱怨,急切地问她。

  听他询问柳青儿,顾芫香警觉地回道:“她走了,坐船回青桑坡去了。”

  “你乱说,她那个样子怎么能走路?”’

  “她真的走了。”

  苏木楠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仆从四处转了转也说不见有人,于是他一把拉起她,大声说:“快跟我出去找她,那么重的伤,她一定走不快。”

  见他要走,顾芫香连忙拉住他。“她走了大半天了,你追不上的。”

  他站住,双眼紧盯着她。“她几时离开的?”

  “你离开后不久,她就走了。”

  走了?苏木楠感到心头一阵空虚,他是在清晨雨停时离开的,那距离现在已经过了近半日,“你明知她浑身是伤,为何不拦住她?”

  “我怎么能拦得住,况且我以为她是要出去小解……”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推开她,从她身边走过去。

  看到他俯身从草垫上捡起白色布条时,她的脸色变了。

  “你竟敢撒谎?”他直起身盯着她,乌黑的眼睛里闪动着冷冷的光。

  面对他的锐目,她感到心慌,仍固执地说:“是她自己要走的。”

  “是的,是她自己要走的,可是没有你的帮助她能走得了吗?”他抓起那些布条,在手心里握成一团,“看看这个,这是我替她包扎伤口用的,你敢说不是你替她解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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