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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炜烈是个优秀的酿酒师,他很欣慰他接手闲云酒庄之后,让酒庄成为台湾酿酒业的翘楚,但这孩子像匹孤独的狼,这几年总是待在台中乡间,偶尔北上也都很快回来,整天在酒庄里忙个不停。

  这回到台北,他希望这孩子能好好放松一番,只是他不会又像往常一样,将台北住处打扫打扫就回来吧?

  “我在台北的住处,正想打电话告诉你,台北这边有些事,我大概需要多待上十来天。”靳炜烈轻描淡写的说着善意的谎言。

  十天之后,他额头的伤口差不多可以拆线,脚踝的剉伤纵使还未痊愈也将好许多,届时向老爹表示他仅是轻微扭伤,老爹也不会那么担心。

  “你尽管在台北多留些时候,别担心酒庄的工作,我酿酒的功力可还留着呢。”

  “嗯,老爹酿酒的功力是一流的。”他的酿酒工夫就是老爹传授的。“不过粗重的工作你可别抢着做,吩咐阿龙去做就好。”

  阿龙是酒庄的助手,主动拜他为师的徒弟。

  “我会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要利用在台北的时间尽量放松自己,到朋友的夜店放纵一下也无妨,你呀,平常太压抑了……”

  “老爹。”他低喊截断老人家长串的叨叨絮絮。

  “好好,我就不唠叨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就这样,再见。”

  “老爹再见。”结束通话,靳炜烈轻吁口气。他明白老爹的好意,可是很多事并非放松就能抹灭……

  猛然感受到两道注视,他转过头,迎上倪语霏彷佛想看穿他的目光,他的语气顿时添入防备,“你在看什么?”

  她在看他。他讲电话时的神情柔和许多,那样的他感觉变得年轻,不像大叔;而他讲完电话的低声喟叹,听起来有些无奈、伤感,与一些她无法具体形容的情绪,又使他添了几许的神秘气息。

  但倪语霏没敢说出她的想法,怕这位靳大叔不高兴骂她神经秀逗。

  “你喊自己的父亲‘老爹’,我觉得很新奇。”她随口说道。

  “老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他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认识他的人都喊他老爹。”

  “原来是这样,那你的——”

  “我累了,想休息,请你离开。”靳炜烈打断她的话下逐客令,随即背对着她侧躺上床。他很清楚她想问什么,然而他早和“那个人”断绝父子关系,半点都不想提他。

  闭起眼,他现在只想睡觉。

  听他一喊累,倪语霏不再多嘴探问,从壁橱里找出件薄毯为他盖上。“大叔好好休息,我不吵你,先走了。”

  床上的男人没有应声,也许是车祸的关系,他是真的感到疲累,当他闭起眼的那一刻,困意随即朝他袭来,他隐约听见倪语霏的细语声与轻轻的关门声,而后,意识整个往睡梦中沉坠……

  由沉睡中醒来,靳炜烈有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抬手触碰到额上的纱布,混沌的意识瞬间恢复清明,想起自己出车祸的经过与后来发生的事。

  窗外一片漆黑,他大概睡了很久。

  半撑起身子想下床,冷不防教映入眼帘的影像顿住动作,此刻坐在地板上,趴睡在床畔的人不正是那个女副院长吗?她不是已经离开?怎会在这儿?

  “喂!倪语霏。”他轻摇她的肩膀喊。

  “嗯……”正睡得香甜却被惊扰,倪语霏嘤咛了声,密长羽睫缓缓眨动,直到另一声传入耳中的唤喊让她霍然张开眼。

  是大叔在喊她!她迅速抬起头——

  “大叔,你起来啦!是不是发烧人不舒服?”她一骨碌坐到他身边,伸手触碰他额头,未摸到异常的高温,她松口气。“还好,没有发烧。”

  “你守在我身边,是担心我发烧?”定视着她,靳炜烈顿悟的问。

  她轻点螓首。“头部受外伤,在二十四小时内需特别注意细菌感染与发烧的情形,之前你睡得很熟,但还是大意不得,只不过我在一旁守着守着就睡着了。”

  说到最后,她困窘的搔搔脸颊。她回家洗了澡,再准备些吃的、用的过来,稍早她离开时并未锁门,因此能直接进出他的住处。进屋之后,见大叔没有发烧的迹象,想说让他再多睡会儿再叫他起来吃东西,没想到自己也跟着睡着。

  “如果你是在向我证明你能胜任特别看护的工作,那么恭喜你,你做到了。”心里分明有着暖柔的感动,偏偏无法坦率向她道谢。

  “我并没有要向你证明什么,其实直到刚刚我都忘了自己是你的特别看护,会再到大叔这里,完全是因为放心不下你。”

  她柔柔的一句放心不下,令靳炜烈忍不住凝视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能对一个待她不友善的人付出纯粹的关心。

  而她这份带着傻气的关怀,竟让他心弦轻悸……

  与他四目相对,倪语霏原本并不觉得什么,可当他不说话的盯着她,她的心跳居然越来越急促,只因她发现眼前这位大叔的深邃瞳眸,彷佛越夜越迷人,好像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吸入那片令人着迷的褐色深海里。

  天啊,她竟然对大叔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个,大叔……”

  “你脑袋秀逗了吗?”

  “嗄?”想问他几岁的话被打断,倪语霏愣在那儿。大叔是指她脑袋秀逗,才会对他产生小鹿乱撞的感觉吗?

  “既然你忘了特别看护的事,那么这里不是你家医院,我更不是你的病人,你没什么好不放心的。”由与她静默的凝视中回神,靳炜烈再次筑起疏离的藩篱。

  但藏在他胸中的真心话是——脑袋秀逗的,或许是他,否则应该要对她敬谢不敏的自己,又怎会再次因她的关心而感动,甚至心湖兴起异样的骚动?

  撇开视线不再去看她那双使他情绪出岔的清澈双眼,他拿过拐杖下床,才跨走一步,路就被挡住,让他想不抬头看她都没办法。

  “你又想干么?”在他的地盘挡他的路是怎样?

  “我不晓得大叔为何讨厌医生,但能不能请你暂时别当我是医生,就当我是与你有缘相识的朋友,什么都别想的接受我的关心与照顾,好不好?”见他又拒绝她,倪语霏也没空去细究之前的小鹿乱撞是怎么回事,她此时只在意着,让大叔能平心静气与她相处这个问题。

  “有缘相识的朋友?”

  “嗯,你不觉得我们能认识很有缘?”

  “不觉得。”他不需要与医生有缘。

  唉,一整个挫败到不行。“好吧,这个问题先跳过,大叔肚子一定饿了吧?我买了东西,我们先吃晚餐。”

  “你还没吃晚餐?”靳炜烈有些吃惊。时间已经不早,她还没吃饭?

  “我回去洗澡,替你买些东西,来这里之后又不小心睡着,没时间吃晚餐。大叔要是因为东西是我买的不吃,那我就陪你禁食,虽然中午我忙到只吃一块面包,但再饿一餐应该不会昏倒,反正如果昏倒就这样睡到天亮也没差,所以,嗯,大叔,你可以不吃我买的晚餐没关系。”

  “闭嘴,你很罗唆。”

  被命令闭嘴的人却一迳发问:“意思是大叔会吃我准备的晚餐?”

  “我有说不吃吗”靳炜烈没好气的斜睨她。

  原本铁了心想拒绝她的关心,可听见她拿自己当要胁,他的拒绝就无法再坚持,他已在懊恼为何就是无法对她无动于衷了,她还在他耳边聒噪,这女人是麻雀投胎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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