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略一思考后她眉头放松,轻拍桌子道:“这也算是条重要线索”
“怎么说?”渴望为兄长复仇的冼崇梃急切地问,冼琥俍也屏息望着她。
“你们告诉过我,当年接到石龙峒告急后,大哥二哥立刻决定前往斡旋,他们当天就离开家,却在一天后遇难,对不对?”
她的父兄立刻点头,表示肯定。
她分析道:“去石龙峒可由水路沿鉴河而行,也可走陆路,越云雾山而去。云雾山山道纵横,不下百条路。官兵们却能准确地在云雾山设下埋伏,可见告密者非常清楚哥哥们的路径,那个人当时一定就住在村里,并且很得你们的信任。因此,我要你们好好想想,把那天在雷峒村的骆越人全部找出来,想想有谁进出过村子,从他们之中,我们也许能查出阮老大的‘表哥’。”
“对!这是个办法。”冼琥俍激动地说:“那时因‘征越令’,各部首领都来向我求助,骆越阮氏酋长也来了,我们在宗祠里议事,除了酋长和各自的亲信外没有外人,因此知道你们大哥二哥行踪的人不多,我应该能想起他们。”
冼崇梃催促妹妹。“你快拿笔墨,记下我们告诉你的名字。”
随后,百合在父亲和哥哥的回忆中写下了所有嫌疑人的名字,从阮氏老酋长到君长及各人的护卫和随从,总共八个人,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在事发当天离开过雷峒村,也没有一个符合“表哥”这个条件。对此,冼氏父子失望不已。
冼崇梃愤然道:“怎么会这样?难道阮老大在骗我?”
“不可能,吃了迷魂散的人心智已失,他说的绝对是实话。”百合安慰他们。“那时村里人又多又杂,很容易走漏风声,从这份名单我们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但这条线索仍很重要,我会再去查。”
“你想怎么查?”冼崇梃追问。
冼百合眨眨眼,滑头地说:“还没想好,等想好后一定告诉你。”
冼崇梃知道她不想说,便很不开心地说:“你连我都不信任吗?”
百合拍拍他的胳膊。“是不信任你的火爆脾气。”
“我不是在改吗?”
“改得还不够。”百合说着站起来,开始动手做晚饭,而他们的小妹妹冼碧箩也蹦蹦跳跳地回来了,一来就直奔冼琥俍身前。
“爹爹,你不是说要去两三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冼琥俍疼爱地抚抚她的头,笑道:“因为不放心你,所以早点回来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可以照顾自己。”碧箩自信地说。
冼崇梃反讥:“照顾自己?怎么我才进村就听说某人从大梁上摔下来了?”
碧箩的眼睛在他脸上盯了一会儿后,转到正在忙碌的姊姊。
百合头也没抬地说:“别看我,我什么都没说。”
“那是谁告诉你的?”碧箩审问的目光再次转到哥哥脸上。
“还要有人告诉我啊?满村的小孩都在嚷嚷。”
碧箩想了想便无心追究了,因为只要她闯祸,总是立刻满村皆知。于是她转而兴高采烈地说:“是冯大人救了我,他真的很神勇,比姊姊的动作还快呢!”
“真是的,都说过你好多次了,怎么又去爬房子呢?”冼琥俍责备她。“还说可以照顾自己,今天要是没人接着,你不就出事了?”
见爹爹生气,碧箩赶紧转移话题。“不会的。爹爹没看见,今天冯大人击鼓时好威风,那面太阳鼓从来没像今天那样好听过。”
她的话成功地转移了父兄的注意力。
“百合,你真的让冯大人击鼓了?”冼琥俍问长女,这是她第一次允许外人进铜鼓楼并击打太阳鼓,因此他感到很托异。
“是的,我还带他参观了军墟石墙,见了村里的长老。”
“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冼崇梃惊呼。“我见过他,他可是你最痛恨的‘外人’加‘粉面狗官’耶。”
“他也许是。”百合微笑着把手里冼好的米倒入置于火上的铜锅内。
冼琥俍看着做事一向仔细的女儿,沉思地问:“你相信他,是吗?”
“是的,我们必须相信他,这是我们的机会。”百合一边挑拣着菜,一边把自己与官府合作,谋求朝廷撤销“征越令”的计划告诉他们。
冼琥俍和冼崇梃听后没说话,而这种沉默通常表示他们对她的作法有所保留。不过,她的妹妹碧箩坚决支持她。
“姊姊是对的,冯大人是好人,应该相信他。”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冼崇梃逗趣地问她。
她毫不含糊地说:“看人好坏,看他的眼睛就可以知道。冯大人双眸清明,目不旁视,是正人君子。连这个都不懂,难怪哥总被姊姊教训。”
说完,她哼了一声, 起身跑进了右边的厢房。
冼崇梃看着她的背影摇头道:“看眼睛定好坏?真是小孩子话。”
百合笑道:“童言无忌,但往往最真,哥哥不要小瞧了碧箩,她很聪明。”
“我知道,我的妹妹都聪明绝顶,其实我也不笨,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兄妹俩说笑着,他们的父亲则躺在火塘边的竹席上睡着了。
***
第3章(2)
第二天早饭后,冯君石再次带着董浩来到雷峒村拜见大都老。
冼崇梃还在,他们一家刚吃过早饭,冼百合正忙着收拾锅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做家事,同样利索的风格让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也许是受百合和碧箩有关“信任”言论的影响,今天冼氏父子对冯君石表现出了少见的热情。而冯君石也没让他们失望,他带来了一张自己亲手绘制的地图,这是他上任三个月来走访辖区内的山水村峒后的精心之作。
当地图在地板上展开时,冼氏三人都很惊讶,尤其是精通阵法的冼百合更是十分兴奋。
她擦干手上的水,走过来看地图,赞道:“我一直想画这样的图,可惜总安静不下来。大人画得真好,重要的山谷峡口、村寨河流都有清楚的标志,连附近州郡都没漏掉,这对我们布兵排阵非常重要。”
得到肯定的冯君石高兴地说:“这得感谢你昨天带我们看了不少关键地方,否则这张草图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完成。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们各位帮忙修改和补漏缺的地方,等修改完后,我会把这张图重新画到布上。”
“是有遗漏,大人没把东岭十一洞画上。”冼琥俍一眼看出了问题。
冼崇梃也指出。“平云山下的石堡镇也漏了,还有风峡……”
“喔,漏了这么多!”冯君石惊叹,对冼百合说:“能给我笔墨吗?”
冼百合立刻取来笔墨,可是看到他很不习惯趴在地板上书写时,她走到他身边笑道:“还是我来吧。”
正为自己的笨拙感到困窘的冯君石赶紧把笔递给她,看着她随意地匍匐在地板上,按照父兄的指点灵巧地运笔,将那些被遗漏的内容逐一补上。
她修长的身体自然舒展地横躺在他面前,他可以清楚地感应到她每一次移动,短窄的上衣随着她双臂的上移,露出腰部柔软的肌肤和曲线,淡蓝色长裙恰到好处地裹着她圆润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宽大的裙摆散落在地板上,随着她身体的移动擦过他的脚边时,引起他腿部肌肉的紧绷,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你真的走过很多地方,是吗,大人?”她说,眼睛依然在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