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韦檠彷佛从人间消失了似的,那一夜后,再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找得到他,就连最擅长追踪的百合和董浩都想不出他去了哪里。
大都老发出的追捕令让各个部落都行动了起来,冯君石也让蓝谷带领士兵们参与了搜索行动。可是人们花了三天时间,搜索各部落的村峒集镇,每座山中的奇石深洞,却毫无收获。
三天过去后,大都老、冯君石和许多人都怀疑韦檠已经离开了高凉郡。
傍晚,在太守府书房内,当冯君石提出这个可能性时,百合立刻表示了相反的意见。“不会的,他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不可能跑远。”
对此冯君石完全同意,可是三天的无功而返让他难以找出原因。“是的,他伤得不轻,按理说一定会急着躲在附近某个既安全、又安静的地方练功养伤,恢复元气。可是我们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怎么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呢?”
既安全、安静的地方?
他的话在百合心里回响,她突然咒道:“该死的,我怎么这么胡涂!”
“怎么了?”冯君石见她双眉深蹙,立刻关切地问。
“不是所有地方。”她大声地说:“我们漏掉了最重要的一处。”
“哪里?”冯君石讶然地问,在他印象里,这几天太守府的士兵和各部落的勇士可是将郡内所有可疑的地方都翻遍了。
“渔女滩。”她眸光一闪,看着他说:“那天清晨董浩带碧箩离去时曾对我提过,那里有个女人是韦檠的相好,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给忘记了!”
看到她自责,冯君石忙安慰她。“这不能怪你,那天你的精力都花在挽救碧箩的生命上,这几天除了寻找韦檠外,你还在忙其他的事。”
他的安慰令她微露笑颜。“是的,我确实太忙了。新的耕种季节到了,我们要祭神问卦、选种烧地,还有石墙的修筑得加强、哥哥的婚事得筹办……”
在她换气时,他立刻接上:“还有你胃口太大,为夫得满足你。”
她猛地抽了口气,转过头看看敞开着的门,涨红了脸瞪他一眼,低声说:“你小声点,阿宏他们就在门外。”
她的神情让他露齿而笑,将她拉近亲了一下她滚烫的面颊,说:“怕什么?我们是夫妻,当然要亲热,这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闭嘴,你开始有点像部落男人啰。”她凑近他,以警告的眼神看着他。
他依然在笑。“部落男人有什么特点?”
“色欲、大胆,而且言语无所顾忌。”她对着他皱鼻子。
“那我喜欢做你的部落男人。”他的笑容更加放肆,让她想起这几天夜里与他缠绵的每一个瞬间,她的脸更红了。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渔女滩。”
她大步走出去,他自然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她。
当看到门外果真站着阿宏和蓝谷等人时,不仅百合,就连冯君石也觉得脸上如同火烧。他瞪着蓝谷,气恼地说:“别咧着嘴像个傻子,跟我们走。”
蓝谷笑着跟上,看了眼低头疾走的夫人,悄声对他说:“大人不能怪属下们耳朵长,实在是大人该选在后殿跟夫人说私房话。”
冯君石的不自在消失了,他愉快地笑道:“你说得对,不过我想最好的办法是以后当我与夫人独处时,你和其他人最好都给我走到十丈之外去。”
“遵命!”见他没有压低嗓音,蓝谷大笑,百合则加快脚步将他们甩下。
“百合,你等等!”见他的夫人飘然而去,冯君石大喊,可只看到她融入暮色中的身影,不由得叹道:“唉,这下可好,等我们赶上她时,事情都结束了。”
“不会的,渔女滩没有那么远。”蓝谷安慰他。
可是他们内心都知道,纵使他们是以跑步前进,也不可能赶上她的脚步。
***
看到百合酋长忽然到来,渔女滩的头人惊愕极了。
渔女滩是鉴江三条支流的连接点,位于黑头山脚。部落的十几户人家虽属于骆越族,但长期以来不问世事,散居在这片浅水区的用脚楼内,与山水为邻,靠捕鱼养殖为生,以物易物,自给自足,与世无争,是当地最安静温顺的部落,也因此常常被人遗忘。
当得知百合酋长的来意后,头人立刻将所有女人招来追查谁是韦檠的相好。
结果很快出现,因为在小部落里,忠诚永远占第一位,特别是看到百合酋长也在时,更没有人敢反抗。于是当头人问谁是韦檠的相好时,一个相貌平平,丰满而胆怯的年经寡妇立刻走出人群,承认自己是他们要找的人。
可是当再进一步问她关于韦檠的事时,她三缄其口。即便面对头人凶狠的目光和百合犀利的言语,她也低头不语。
看到她如此维护韦檠,百合知道逼她没用,便让她离开,并告诉头人以后不要再追究此事,随后她来到那个女人家中。
正在织网的女人看到她,仍旧沉默寡言,但眼里带着惊惧。
百合坐在她身边,告诉她不必害怕,没有人会为难她。等她不那么防范时,又坦诚地告诉她自己急于找到韦檠,是为了避免朝廷军队对高凉的征伐。
百合的诚心终于说服了那个女人,她承认韦檠前两天确实是在她这里养伤。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听到女人说出真相,百合心里一阵高兴,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一边轻声地询问,一边拿起另一把梭子与寡妇一同织网。
第5章(2)
她熟练的动作和亲切的神态,让胆怯的寡妇渐渐轻松自在了起来,爽快地回答道:“今日凌晨。”
“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看着她,百合猜想韦檠看上她,一定是因为她动人的身材和温顺的个性,更重要的是她新寡独居,与她交往不受干扰。
女人摇摇头。“他从来不说,也不准我问。”
“他会再来找你吗?”
“不知道,他一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像风一样,我不能问。”
看着她畏惧的神态,百合想起在西佛寺遭到韦檠粗暴钳制的那幕,不由得同情这个软弱的女人,于是边陪她织网,边跟她随意地聊天,从中得知,此女是在韦檠为她患绝症的丈夫治病时,被他强占的,等她丈夫死后,她更成了韦檠的禁脔。
“你为何称他‘韦主儿’?”当听她在述说中无意间如此称呼韦檠时,百合的心猛然一跳,但仍似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他才是真正的骆越族酋长,阮老大是他的弟弟……不过他不喜欢别人知道这个。”年轻寡妇被百合轻松的语气感染,丝毫没有防范地说,却不知百合在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时,震惊不已。
这消息果真令人震惊,但百合仍神色平静的继续谈话。“原来他是阮老大的哥哥啊,那怎么姓了韦呢?”
女人放下手中的梭子,用力解着打结的网线,不经意地说:“有一次他来时喝醉了,一直大骂他爷爷当年太狠心,在他出生时就不准他爹娘认他,还将他送给南海瓯越人,逼他习武学医,要他做骆越人插向仇人的一把剑。”
一把剑?百合猝然一惊。
“我是插向冼氏家族的一剑平天。”
韦檠的咆哮回响在耳边,许多零星想法在她脑海里闪现,可惜都无法形成完整连贯的思绪。看着紧皱眉头的女人,她伸手替女人解开了那个令人烦恼的结,淡淡地问:“瓯越人中姓韦的很多,不知是谁家有幸收养了骆越酋长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