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些花。”他终于了解为何探病得买花。
“你买得真多,但这不能当作完全的补偿。”莫霏伸探右手,抽一朵花,弯挑红唇,淡淡露齿。
这笑容专业极了,经过计算似的。汤舍学建筑,很懂计算,可面对莫霏这抹笑容,他茫然地愣住。
然而,她保持这抹笑容,往下说:“我需要一个助理,汤大师——这花,就麻烦你了。”把抽自他胸前花束的红罂粟长梗穿进三角巾边缝,姝艳花形展露其外。
那医疗悬带,真的很丑,他却觉得她的举动性感得不可思议!那横插进三角巾中的罂粟花,花瓣微掩,使她的左手指尖忽隐忽现,指甲时而粉红,像花苞。
他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的爆裂幽响?甩甩头,怕是他脑袋坏掉,发疯!
他可笑地要相信了,相信——
苹果花屿的空气含有麻药迷毒成分。
第3章(1)
“首先,请你跟我来——”这句话本身是迷药。
汤舍没问莫霏要去哪儿,她一旋身,他就跟上,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他忘了走多远,也没记拐了几个弯,上了几层阶梯,过了多少拱门,来到急诊处的后花园,站在园径,眼睛望着东方的建筑。太阳盹在绿色斜屋顶,半盖洁白云被。有些病患从那建筑出来,于花园里散步着,沉思着,与病友闲谈着,朝西方海滩走去,看来虽无愉快也宁和,很平静,像急诊处那些祈祷的人一样。
他说:“这是病房区?”
“没错。”她回头,停了停脚。
他紧张起来。“医师要你住院?”该不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严重后遗症吧?
“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伤是不是很痛?”
“Morphine!”一阵高呼旋来。
仿佛有人比她痛,所以大叫回应他的问题。
汤舍眯眼遥瞅,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病患,以这样被制约般的方式,回应他问题里的“痛”。
“Morphine.Morphine——-”那人拄着拐杖,离他们少说二十五公尺,但正在接近,且速度快得出奇。
用不到十秒,他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有一张男人看了,会很想痛记扁的脸——
至少汤舍时常有这样的冲动——他身着住院病患穿的叠襟衫,腿上打着石膏,完全不影响他移动,他甚至不需使用无障碍设施,顺利过了头地从台阶下来,沿着园径来到他们前方。“Morphine!”又是一声叫痛似的调调儿。
莫霏转过身,惊讶眨眸。“大迈,你能下床了?”他前不久住进医院,躺在病床吊着腿,听说得牵引个几周。
“我觉得没那么痛了,而且我的右边是好的。”以右脚跳了跳,舒大迈这才稍微瞥眸。“好久不见,汤爵——”
“我叫汤舍。”汤舍相当反感这位同行称他“爵”,别人以此称他,是出自于对他家族的真心尊敬,这位同行这般称他,则是刻意讽刺他个人。汤舍还以颜色说:“大迈克汉堡,你听着——”
“Morphine。”舒大迈打完招呼,即将汤舍空气化,心神放在莫霏身上。“你怎么受的伤?苍蝇王说你来了,我以为你来看我,没想到是挂急诊,我听了马上冲下来。你看起来有点严重。”皱眉打量着莫霏的手。
“没你严重。”莫霏也打量着舒大迈的伤腿。“长迎说我的伤很快会好。”她要他放心。
“长迎是那位帮你诊疗的医师?”汤舍不甘被忽视,插嘴提问。“他不是要你住院——”
“他没要我住院。”莫霏微侧身形。汤舍随即站近,抱着花的手轻碰她弯挂的肘关节。她回正身,像在避开他。他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说:“我请你来这儿,是得让你和大迈见面谈谈。”
“我和汉堡男有什么好谈?”汤舍半是轻蔑半是不悦。
“你刚刚说什么?”舒大迈倒是好奇地斜提眉梢问道。“我几分钟前好像漏听了汤爵的指教?”
汤舍冷哼。“我说你像发情的兔子。”一见异性,跑如跳,哪像个伤患!
舒大迈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皮革册子,翻开记下。“汤爵称赞我很有活力。”边写边念道。
“你在乱写什么!”汤舍单手抢过册子,看得眉峰怒昂。“汤爵嫉妒我很有活力?”一字一句自牙缝迸出。
“别闹了,汤爵。”舒大迈夺回册子。“这是灵感存折,极隐私。”
“你写了我‘嫉妒’你!”汤舍强调,要不是拥着满怀罂粟花,他铁定揪起这个同行的病患服领子。
“大迈的伤可能要休养一些时候。”莫霏开口。像一个暗示。
“我可以让他休养更久。”汤舍应道。
莫霏挑眉。“你真体贴。”她说:“这些花当作探病礼送给大迈,可以吗?汤大师——”
“谢谢了,汤爵——”像是汤舍抢小册子那样,舒大迈双臂一张,三秒内接收汤舍怀里所有的花朵。
汤舍拔高嗓音。“我叫汤舍。”眼睛瞪着莫霏。“我叫汤舍。”重复一次,绝对针对她。他莫名在意汉堡男在场的此刻,她称呼他汤大师。
“我知道你叫汤舍。”莫霏美眸眯瞅,下巴微微抬高,右手捋捋颊畔发丝。
海风吹袭,绑架浪涛的私语,配她这个表情很生动,宛如有一个计谋在脑中成形。汤舍恍地觉得她有几分像那个卖罂粟花给他的女老板,她们同样是瓜子脸,但莫霏的五官更为美艳——与其说她们像,更正确,应该是她像那个女老板卖给他的花。
危险的罂粟花!
汤舍一个冲动,把舒大迈拢抱的花劫回。这动作比抢册子更大,更夸张,似要找架打,挥倒了舒大迈的一根拐杖。
舒大迈踉跄出个伤患样子,怕跌跤的反射举动使他收紧手臂,花束花篮还让他抱得牢紧,就盆栽回到汤舍手上。“汤爵,你这是干什么?”
“测试你的活力灵敏度。”汤舍回答得一派自然。“显然,你脚受伤,手的反应也变笨拙了。”
“你要告他吗?”莫霏捡起舒大迈的拐杖,美眸睐向汤舍。“欺负伤者是犯罪的行为——”
“你要告我吗?”汤舍拿过拐杖,朝舒大迈推递,再把取回的罂粟花盆栽塞给莫霏。“这些你拿回去种。你家有花园吧?没有我去帮你设计一座——”
“我家有花园——”
“那很好,这花一定要种在你家的花园。”他语气果断,很强势。“今天回家马上种下!”手受伤也得种,种鲜种活种出满园艳灿灿!认为他欺负伤者——欺负她,就去告,他不怕她告!
犹若在法庭遇上对手,莫霏眼神亮了亮,须臾,将盆栽退回。“你的露台花园青绿多于花红,难道不想种一株罂粟吗?”
汤舍冷眄着她和她手上的罂粟盆栽。“我没那么爱种花,我屋里有一钢琴玫瑰,你不是看见了吗?”
“我来种。”舒大迈手一抬,抓住盆栽半边。
“你最好有时间种。”汤舍不把盆栽交给舒大迈。“你以为蓝络的案子那么好做?有一丝偏差闪失,他们会告死你。”不妥协的手劲,冷声冷调命令:“放手——”
“我觉得你在恐吓我。”舒大迈扯紧盆栽。“我很想告你,汤爵。”
“尽管去。”汤舍嗤哼。“你能修好窗——”
“关于这件事——”莫霏一出声,两个男人齐把视线朝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