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挑眉。“坐办公室的、服务客人、客人至上,嗯?”实在意外,还以为她会毫无防备将两人的工作告知,她却巧妙地以这种方式解释。
“本来就是。我们难道不是坐办公室的?每天难道不是都在为犯嫌服务?”
看看另一侧,确定邻座客人未留意这边,周师颐才低声问:“为什么这样告诉她?!”
“她有点奇怪。”她微微朝他靠近,几乎以气音回应他。“应该说,我先是觉得吕法官奇怪,刚刚本来是想问问她吕法官的个性什么的,可是她的反应让我突然觉得……”她耸肩,困惑地说:“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那样说,就不怕她去问吕彦峰,戳破你的话?”
“她不知道我们身分啊,就算她去问,吕法官也猜不到我们这里吧?”
他点点头,目光里有赞赏。“说说你觉得吕彦峰奇怪的地方。”他近似耳语,侧着脸,在她耳边说话。
“上次在员工餐厅时,他听到许朝翔这个名字,脸色有一点不一样;他不是还掉了筷子吗?这表示他情绪有些波动。”
“原来你也有注意到。”他淡淡笑着,眼睛烁着辉芒,似点点星光。
“他掉筷子的反应太奇诡。那时候我没联想到什么,是刚刚和老板妹妹提吕法官时,她表情让我想起那天吕法官听到我说我认识他女友时的表情,给我感觉……他们好像和一般情侣不大一样。通常听到情人的名字,不是会很开心吗?但吕法官他女友的反应很……看上去是镇定的,但好像有些防备……”
她忽然握住他手心,神情认真,“我跟你说,我发现吕法官他女友的表情虽然很平静,可是她的动作不一样。她本来在擦着柜台,像是闲聊的姿态,可是我一说起她男朋友,甚至提了吕法官时,她动作停止了;我看过一本分析人的谎言行为的书,里面就有提到这个。书里说,动作停止或变小,就是在掩饰或是在说谎,因为他们下意识中会觉得自己动作太大的话,容易引人注意,所以我有注意到她后来只握着抹布,站在那跟我说话。另外,她语气变得比较沉静,本来还听得见她有些语音是加强的,或上扬的,不过提到男朋友和吕法官这两个关键词,她的语气很平,不像恋爱会有的情况。”
她手很暖,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很舒服;她像是没察觉自己举止,一迳认真说着,他微微扬笑,盯着她可爱的脸。
见他直盯自己瞧,章孟藜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猜的,不知道对不对,就是一种感觉。因为吕法官对许朝翔特别有反应,而那两件命案跟许朝翔也没排除关系,所以我觉得说话还是小心点……你笑什么?”“没有,只是在想,恋爱的人,应该都怎么说话?”
她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我也不确定,我没恋爱过,不过我看我一些同学说起自己的男友或女友时,表情都是温柔甜蜜的,口气和眼神也会特别不同。”
周师颐只是无声笑,想着,那她对她家人提起他时,是何表情语气?
“欸,你到底在笑什么?”一副暗爽的样子,他遇上什么好事了?
他眨了下眼,表情平静。“我是不好意思,因为你抓着我的手不放。”
“……”她惊诧,松了他手,转开目光,低着脸说:“我去拿青菜。”
他只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的话。是,吕彦峰的女友谈起自己男友,为什么没给人一种恋爱中的感觉?
难道她心里真心喜爱的是那个姓陈的女孩,而非吕彦峰?
但这又与他何关?他比较想了解的是——吕彦峰和许朝翔究竟有何关系?
第8章(1)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喽。”科里同事提醒了声。
春雨绵绵的四月初仍有些凉意。章孟藜起身,穿上针织外套,目光不经意扫过桌历,才惊觉时光匆匆——进入纪录科已满三个月了。
一个星期约有三个半天在开庭,其余时间有整不完的卷、发函各单位、起诉与不起诉书送达、案卷归档等等有的没的,忙碌让她忘了日子的飞逝。
“想什么?一起走啊,伞记得带着。”同事拍拍她肩,她拎了包和伞,一道走出办公室。行至隔壁检察官办公室前,检座们正好从里头鱼贯步出,她觑见她的老板大人不知听见身旁的黄检说了什么,一脸笑意。
像察觉她目光,那人侧眼看了过来,对上她视线,一双深目含着笑意,她蓦然热了脸,转首跟着同事下楼。
她的老板最近很奇怪。不,是他那个人一直都很奇怪,看上去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开口却常是贱死人不偿命;说他对被告温和有礼、不摔卷不恐吓,但老在庭讯后起诉人家;说他好像漫不经心,遇上情有可原的犯嫌他会利用资
源给予协助……最近,他老用一种深邃到令她感到心慌的眼神看她,好像她有什么秘密被他抓在手中一样……
“听说今天吃的那家不错。是古都还京都啊?”
“我记得是日本料理,应该是京都啊。”
“京都啦,上次我们不是有去那里吃过套餐?你说还不错的那家。”
“原来是那家喔……我家今年围炉在那边吃的,合菜很不错。”
“噫,孟藜,你来好几个月了,有吃过这附近的餐厅了吗?”同事开口问。
章孟藜回神,看了过去,是执行科的书记官。她微笑开口:“我只吃过后面那条街的素食回转火锅,还有自强夜市,其它的还没呢。”
“你也太逊啦,有机会要多去尝试看看,像公正街包子、周家蒸饺、液香扁食、庙口的钢管红茶,都可以试试看。”
“你说的那些我都听过,美食节目都有介绍,可是还找不出时间去吃。”
“跟你讲,炸蛋葱油饼最赞啦。”
章孟藜眼睛亮晶晶的。“听说蛋黄是半熟的,咬下去会爆浆?”
“也可以跟他们说要全熟蛋,看个人喜欢啦。”一行人讨论着美食,约十分钟的路程后,已置身欢送会场地。席开多桌,各科各组同座,难得共聚一堂,红酒佳肴,气氛温馨愉悦。
在主任检察官发表荣升高检署的感言后,陆续由同仁上台说离别话,然后拥抱、送礼祝福;感人肺腑中,亦有人在酒过三巡时脱稿演出。
“为什么调走的是他,怎么不调张金安?啊,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嘿,我心里都知道的……”被戏称愤怒鸟检察官的刘治方手里还握着红酒杯,他一张脸红通通,对着身侧同事说话。
“喂,你知道吗?我干检察官干这么久,那么辛苦努力,还是一个小小的检察官……呃!”打个酒嗝,一旁同事劝他小声说话,他挥手说:“为什么要小声?反正你们都在背后笑我是愤怒鸟不是吗?我操!当年调我去金门,不就是怕我起诉吗?检察官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呵呵,是可以被操弄的工具!肮脏面我看多了,那个许智国,我呸!还有前面那个张金安,我呸呸呸!”
靠,点出检察长的名字是打算前途不要了吗?一旁同事见台上说话的检察长黑了脸,忙拉住刘治方挥动的手,低劝:“刘检,你醉了,别喝了。”
“我哪里醉?我头脑很清楚啦!是你们这些人不清……恶!”干呕几声,吓呆邻桌纪录科几个女同事。两个男性同仁急忙搀起刘检,步出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