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质?」
「别告诉我你小清楚他的来历哦!」
「我、我当然知道啊,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他就是来向我应征小助理的雷庚年的朋友嘛!」
「你不觉得奇怪吗,有哪个人上班还附带亲友的?」
「楼监月说他在正式进入公司上班之前也需要一些实战经验,所以才拜托我帮忙啊!我想反正不需要支薪又能多一个帮手,才接受这种条件的嘛……」
薛寄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狐疑地转头再望向楼监月。
碰巧拒绝了校花邀约的他也回过头来,双方的视线交会的瞬间,他迅速地点头礼貌致意。
看着那张英姿飒气的俊脸以及他深邃眼眸里的沉稳坦然,向来自诏阅历颇丰的薛寄晴发觉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对拥有这种坦荡眼神的男人心存质疑……
「老师,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什么?」
薛寄晴收回思绪转头望向董曼妙,看见她不断地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又一张的画作,并将它们分成两迭。
「咦,这个……」
她拿起其中——张用色大胆鲜明、构图利落流畅的设计图细细瞅看,越看越是专注,最后甚至泣开椅子坐了下来,抓起老花眼镜戴上后再详加观看。
「真是出色啊!」
「老师,那么这个呢?」
董曼妙闷闷地凝视导师的反应,递上另一张画风类似的作品。
薛寄晴飞快地看了一眼,「画得不错,颇有职业级的水平,但是相较之下还是我手上这一张更让人惊艳,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光是这几笔线条,这两个人的功力就立见高下。」
默不作声的董曼妙咬了咬唇,难掩脸上的颓丧。
「丫头,你知道这是谁画的吗?该不会是哪个新锐画家吧?」
「他画得真的有这么好吗?」
「画得太棒了,甚至比学校里的任何老师都还要好呢!曼妙,快点找时间帮我介绍一下,说不定这个画家愿意亲自来学校给我的学生上几堂课呢!如果能够被这么棒的老师指导,绝对是学生们的福气。」
相较于薛寄晴喜形于色的喜爱与激赏,董曼妙明显显得抑郁。
「被他教到真的这么有福气吗?」
她回想起自己当时排斥抗拒的态度,她的针锋相对以及弥漫在彼此间令人沮丧的沉重低气压,自己是不是太傲慢了呢?骄傲得不能听见任何批评的声音。
「肯定是福气啦!不管学习什么都一样,有的时候只要一个关键的指导或指点一下诀窍,往往就能帮助你突破自己的框框更上一层楼呢!曼妙你帮忙联络一下吧,看能不能把这个画家请过来。」
看着自己尊敬又重视的老师对于这些画作如此的推祟与盛赞,直到这一刻,董曼妙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他已经来了。」
「……」
她黯然地朝办公室外努了努嘴,「他从刚才就一直待在外面了。」
薛寄晴讶异地瞪大了眼,「画出这些作品的就是他?」
「嗯。」
「他是专业画家吗?」
「应该不是。」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她不曾见他画过任何东西,就连随手的涂鸦也没有,所以当他开口说要主动教她画画时,她才会那么吃惊。
「可是他画了这么多画——」
「是楼监月为了指导我绘画的技巧才画的.他让雷庚年调出所有我帮客户设计过的案子,画出风格相似的东西,说是要借由这种对照的方式让我清楚明白我的不足之处。」
薛寄晴望瞭望眼前的两迭作品,若有所思的说道:「想不到他对你会这么用心。」
「这叫对我用心吗?我还以为他是为了讥讽我才故意这么做的。」她颓丧的瘪着小嘴也坐下。
看见她这副模样,薛寄晴淡淡抿笑。「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跟你们上课的时候说过的话?」
「您是指只要看见一幅画,就能够从每个笔触感受画者有没有用心的事?」
她点了点头,「真难得,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因为您是唯…一个上第一堂课却不跟我们提绘画技巧,反而花了很多时间和我们聊」用心「的老师。」也因为如此,董曼妙认定她是一个好老师,一直保持联系。
「既然如此,曼妙,你为什么看不出这每一张设计图都充满了用心呢?」
董曼妙被问得呼吸一窒。
哑然无语的她只能眨动着眼眸,一径瞪着她手中的画纸,脑海里彷佛又听见楼监月的声音——
曼妙你瞧,如果这个地方这样处理的话,是不是更加出色,也更贴切厂商想要的特点?
有时候大胆的田色反而可以制造出视觉上的强烈反差……
我拜托你认真一点行不行?你看.假如你稍微改变一下这里的线条,整个画面的设计感就出来了。
这里的每一张设计图都充满了用心吗?
可是她以为……「楼监月画这些,不是为了要证明我学历太低、技巧不足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只要用三五张画作就能向你证明这一点了,何必花费心思画了这么厚厚一迭呢?」
这下,董曼妙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薛寄晴微笑凝视她怔忡的侧脸,怜爱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真高兴有个人对她的学生这么用心,她转头望瞭望办公室外,自己也想去跟这小子聊一聊。
「这里是以前曼妙下课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听见这句话,原本站在枫树前仰头端望的楼监月回身,迎上薛寄晴和蔼的笑脸。
「我大概猜得到,」他淡淡一笑。「她的作品里,有不少都是以整排的枫树当做背景,刚才我走到这里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你对那孩子的喜好倒是挺观察入微的。」
薛寄睛踅到一旁的长条座椅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孩子,过来坐一下吧?我们聊聊。」
楼监月感受到她的友善亲切,依言走上前落坐。
「看得出来你很用心在指导曼妙没计的技巧,我代替她谢谢你。」
楼监月苦笑,「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教别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困难,这样一想,就觉得老师您真了不起。」
其实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和董曼妙的紧绷与不愉快?
吵架又如何,冷战又如何?关系紧绷、话不投机,那又如何?为何自己竟然会如此深受影响?
从小到大,他不是没有跟父母、太爷争执过,可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心情产生如此强烈的焦躁、动摇……与不安。
她是不是从此之后都会抗拒他了?
他们两人会不会因为这些争执而断绝了所有的互动?不会再有让人愉快期待的交往,也不会再发生令人烦躁沮丧的剧烈争吵?
如果真是如此,心里头那股落寞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曼妙的个性比较倔强,你别放在心上,她已经在反省了。」
薛寄晴这句话立刻吸引楼监月的注意力。
她在反省?
「等曼妙了解你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她好,她会自己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他可不敢想,只希望这丫头能够不要再给他脸色看就万幸了。
察觉到自己的念头,他不禁摇头低笑。
他是怎么了?自己的身份让他从小到大所受的都是尊贵的礼遇,怎么到了董曼妙面前就卑微得不像他了?
「她认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讽刺她学历不高。」
年轻人语气里的委屈萧瑟惹笑了薛寄晴,她努力隐忍着,就怕伤了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