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她撑著头,为他倒满了杯子。
他痛快喝了一口,看著醉眼迷离的她,问:“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她笑出声。“和我的朋友。”
藉著酒意,她把在赖玮凡家里那难堪的画面都告诉了他。
越听,齐辰志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听多了这样的遭遇,背叛、夺爱,种种爱情不堪的变数,早该习惯了,也应麻木了,绝不会再和内心产生共鸣。但是,眼前女人那张讽刺的笑颜、放肆的笑声,却无法控制地勾起他心里的回忆。
属于他的不堪。
第1章(2)
在失控之前,他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最痛苦的,大概就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吧,从此之后,再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也不知道还有谁能信任。”
“你懂?”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懂。”他喝光杯里的酒,又倒了一杯。“我也曾经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来自于我最信任的人。”
“那么,你的伤好了吗?”她的笑容里突然带著一份期待。“可以请你告诉我,要完全从情伤里走出来,需要多久时间?”
“伤口痊愈并不难,难就难在痊愈之后留下的那道疤。”他坦承:“不论经过多久,它都会提醒你,曾经有过的痛苦。”
“所以我得带著这个伤口,继续走完之后的人生?”她显得气若游丝,就像是折断的花朵,美丽仍在,但生命力渐失。
“我不是说你,而是在说我自己。”他放下杯子,“如果你不想像我,只能躲在一间小小的酒吧,却不敢面对原本的人生,那么,你应该要更有勇气才是。喝完了酒,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看著她,却觉得那些话好似也是对著心里那个受伤的自己说的。
“我有勇气吗?”她回转过头,看著店外那面“HEAVEN”招牌,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我看过一本爱情小说,作者在里面说,天堂已经失火了,神仙都忙著救火去了,实在管不了我们这些庸庸碌碌的小人物。无论面不面对,我已经没有追求天堂的能力了……天堂只是……只是不幸福的人用来逃避的借口吧。”
说著说著,她的眼角泌出了泪水。
她用手背轻轻抹拭,总算感到有些安慰了。“我终于……哭了,不用再戴面具了。我梁若瑶,不过是个被好友背叛、被世界唾弃的失恋白痴;我承认了,我……接受……了……”
不管怎样,她终于放下包袱,能诚实面对自己了。
她的笑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哽咽,而后痛哭失声。
他抽出几张面纸递给她,她没有理会,只是伏在桌上啜泣著。
也好,这样对她也好。
哭泣对女人来说,是还算不错的止痛药,至少能将一部分痛苦随著泪水排出体外,随之而来的疲倦感会掏空最后一丝余力,无力再承受新的悲伤。
如果心里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没什么可再失去,她们也就能够好好整理自己,重新再来过。
可惜,这种止痛药,男人向来拉不下脸来使用。
过了许久,她才吃力地站起身,向他道了声谢,“老板……谢谢你……能哭出来,我舒服多了……”
“我帮你叫车吧?”他担心她的身体。
“不用了……我——”
语未毕,更强烈的天旋地转毫不容情地向她袭来,她眼前一黑,砰然坠地。
“小姐!”
齐辰志从吧台内走出,蹲在她身边,轻轻摇晃她的肩头。“你还好吗?”
没有反应。
“你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吗?”他忍不住指责:“你要是被其他别有意图的男人‘捡尸’,那你的未来可就真的毁了。”
即使如此,梁若瑶仍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笑容没有了,像一具破败的人偶。
脸上的两行泪随著剧烈的摇晃滑落至唇角,触动了齐辰志的心。
他抓起梁若瑶放在一旁的皮包,翻出她的手机,想找她熟识的人来收拾残局。岂料,梁若瑶一心不想被人打扰,手机早已关机,他想开机,却被开机密码的设定卡得无法动弹。
在酒吧这么多年,也有不少女人用这副楚楚可怜的外表欺骗男人的同情,让他们对她死心塌地、奉上一切,等目的达到后,就像台风过境般,快速地拍拍屁股走人,造成更多受伤的男人到酒吧买醉。
他就这么相信她,认为她所说的遭遇都是真实的?
可是,她挂在唇边的压抑笑容,还有她诉说故事时的百般无奈与自嘲,他却找不出不信她的理由……
顿时之间,她失去笑容的脸,倏地变得如雪一般惨白,连嘴唇也失去血色。
齐辰志内心又一阵紊乱,马上伸手碰触她的额头,发现她冷得让人心寒。不只如此,她全身就像被包裹在冰里,没有一丝温度。
一般酒醉顶多晕倒,体温不可能下降这么多,可见她的身体真的是不堪负荷了。
“你到底懂不懂得珍惜自己!”他气恼地喝斥,却无法狠下心放手不管。
他将她拦腰抱起,安置在吧台后方的休息室。
让她躺在沙发上,慌乱地翻出毛毯和任何他觉得可以保暖的衣物,将她的身体紧紧包住。
他听见她昏昏沉沉的喃喃自语,又看著她忍不住发抖,下意识地抓起毛毯,似乎还是觉得冷。
过没多久,她开始发烧,滴滴汗珠自她额前滚落;他用手试温,发觉烫得不得了。
开店这么久,他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客投入这么多关注。他能嘻笑、畅谈,却除了酒以外什么也不提供;因为,对于女人,他还是怀抱著戒心。
然而,眼前这个不知姓名的女人,却悄悄将他隐藏许久的恻隐之心,从心墙里摊了开来。
他到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妆店买了感冒药回来,费了好大力气,才让昏睡的她把药吃下去;又找出了几件放著预备的衣物给她覆上,想让她更快退烧。
她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清秀的脸庞却满溢苦楚。
齐辰志瞠视著眼前美丽得如同艺术品一般的女人,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虽然醉得不省人事,仍有著不容侵犯的高雅。
他正思索著该不该把她送去医院,也在同时之间,她今夜说过的话,蓦地从他脑海往胸口刺去:“天堂只是……只是不幸福的人用来逃避的借口吧。”
这副病容,以及那美好的脸孔,无法遏止地让他想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把突如其来的情绪压制在理智之后,却猝不及防卷入了过往的漩涡之中。
那是,他拥有过的天堂,曾几何时,也变成了不得不逃避的借口。
涂心宁,是那个天堂里最美的天使。
曾经。
“发生什么事了?”她睁开惺忪双眼,还搞不清楚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张俊秀的脸孔便映入她眼帘。
他坐在床沿,殷勤地为她替换冷毛巾。
“你发烧了,烧到三十九点五度,把我吓死了。”他轻轻将她额上的毛巾取下,伸手摸了摸,松了一口气,“好在,已经退烧了。”
“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昨天头很痛,在公司忙了一个晚上。”她吃力地坐起身,全身却仍然酸痛无力。
“身体都已经这样了,还拖著病痛待在公司加那莫名其妙的鬼班。”语气虽略带责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审视著她的身子,“肚子饿不饿?我去煮点稀饭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