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善良的傻女孩,怎么会认为他会受伤是她的错呢?
他不知道,在她默默承受他的脾气时,心里竟还深深的自责。
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这么痴心?
“你……唉!”杨母心疼地轻抚她的发,无限感慨。“我们家阿光真的找到了个好女孩。”
杨母的感叹没能扫去汪亮玥心中的痛楚,反而让她心酸得想落泪。
“伯母,我爱他,我知道他也爱我,所以无论他怎么赶我,我都不会走,我要留在他身边,伯母,请你帮我,好不好?”
汪亮玥无助地抓住杨母的手,颤着嗓音寻求帮忙,不知所措的泪珠惹人心怜地不断往下掉。
“亮亮啊……”她慌然无助的模样,让杨母心酸得不知该如何接话。
“冲过冷水已经不痛了,谢谢伯母。”瞧她为难的模样,汪亮玥抹干眼泪,勉强挤出一抹微笑,然后走出浴室。
一听到脚步声,杨光浚稍稍回过神,道:“你为什么还没走?”
面对自己的状况,他无法乐观,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硬着心肠逼她走。
或这许很残忍,但他不忍心再让她承受可能失去他的打击。
“我……”
“阿光!”杨母看不过去地轻喝。
“刚刚是我故意推她的。”杨光浚杵冷冷地数落着,音调平板,没有半点起伏。“她好烦,一直在我耳边说话,我被她吵得头好痛……”
抛开对她愧疚的心情,他没心没肺地抱怨。
见儿子愈说愈过分,杨母不敢置信地轻斥。“你、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良心?你难道不知道亮亮她……”
“伯母,没关系,您别生气。”轻轻拉了拉杨母的衣袖,汪亮玥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以眼神示意她别再生儿子的气。
他这些话,显然是为了赶走她而说的,她不会放在心上。
第7章(2)
杨光浚并不知道,当他说着这些话时,脸上不经意露出复杂的神情,看起来像头困兽,无助又旁徨。
这一瞬间,汪亮玥的心又被他揪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他,让她如何放得下?
杨光浚半句也不反驳地坐在病床上不发一语,脸色难看至极。
这时没有人知道,表面上他看似冷漠,实际上因为汪亮玥对他的体贴,他的心都快碎了。
看不惯儿子变得如此不讲理,杨母沉着脸,对汪亮玥说:“亮亮,可以让伯母单独跟阿光谈谈吗?”
汪亮玥迟疑了片刻才点头往外走。
确定人已走出病房,杨母才开口:“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里作什么打算?”
沉默了许久,杨光浚才低声道:“妈,这阵子我想了很多,我……想和亮亮分手。”
“分手?!为什么?”她与老伴都十分喜欢这个未来的媳妇儿,并衷心希望亮亮真的能嫁给他们的儿子啊!
杨光浚叹了口气。世事难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的美好走了样。
明亮的世界无情的离他而去,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任母亲面前,他毫不掩饰内心的脆弱,幽幽地说:“她还年轻,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受苦。动手术后没有什么状况倒也罢了,若出了什么意外,要她怎么办?就算不动手术,她跟着一个瞎子做什么?一辈子跟着我毁了吗?”
想到可能发生的凄惨未来,杨光浚的心整个寒透。
明白儿子的想法,杨母心疼地问:“这样对亮亮真的比较好吗?她会愿意吗?”
虽然与汪亮玥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这个女孩对阿光所做的一切,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女孩子是死心塌地爱着他。
“我不知道……亮亮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跟着我,只会让她受苦。”杨光浚认命地叹息。“现在的我,不值得拥有这么好的女孩。”
看着个性爽朗的儿子因为失明的打击而变得如此消沉,杨母心里有说不出的心酸。
“阿光,好好的想想你和亮亮的事,妈打从心底希望你不要放弃这么好的女孩子。”杨母沉思片刻,好半晌后才又开口:“再说,我并不认为亮亮她会乖乖顺从你的决定。”
“所以我要妈帮我。”
“和你一起扮黑脸赶走她吗?”杨母冷哼了一声,坦白道:“我很满意这个儿媳妇,你不要她,我和你阿爸要她,你休想把主意动到我们身上。”
“妈……”
“想都别想。”杨母狠心拒绝儿子的请求,接着说:“我在你家里炖了鸡汤,先走了。”
“妈……”
“你自己好好想想。”杨母不为所动地撂下话,便离开病房。
不敢相信母亲会拒绝他的请求,杨光浚沉着脸,心情沉郁到极点。
汪亮玥静静的站在病房门边,清楚的听到他们母于俩所说的话,眼泪不争气地滑落颊边。
笨蛋!大笨蛋!超级无敌大笨蛋!
耳边清晰的回响杨光浚对他母亲说的话,汪亮玥心里又气又无奈。
她知道杨光浚心里的那个结,也明白他推开她的理由是不想连累她,更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但是,她不要他这样为她啊!
她都已经决定嫁给他了,为什么他们不能共患难,为什么不让她抱着乐观的心情与他一起面对?
汪亮玥边走边想着,所有对杨光浚说不出口的话反复在脑海中打转,愈想心情愈沉重。
她原本想到医院外头的小公园走走,吐吐心里的闷气,又因为心有不甘,忽然掉头往病房走。
不!她不能独自生着闷气,她要确确实实把自己的心情与决定告诉他!
然而,迎面而来的女子让她突然顿住脚步。
“亮亮!”
看见“甜滋滋”果园的女主人周雨琦,汪亮玥惊讶地问:“小雨,你怎么来了?”
因为杨光浚的关系,她认识了山区果园、牧场及花圃的女主人,几个女人年纪相仿,很快便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代表大家送东西来。”
杨光浚为了抓通缉犯而受重伤的事已传遍整个中部山区,连新闻也大篇幅报导这个事件。
今天正巧老公要她送苹果来探望,她就顺道把山区居民的感激与爱心一并带过来了。
“谢谢。”汪亮玥朝她投以感激的微笑,眸子里却有藏不住的淡淡哀愁。
“阳光的状况还好吧?”
汪亮玥瞥了她一眼,心中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看她那模样,周雨琦挽着她的手,贴心地说:“想吐吐苦水吗?我老公今天放我一天假,我不用回果园帮忙。”
“可以吗?”
周雨琦点头。“当然。”
终于有个可以放心倾吐心事的人,汪亮玥的眼泪再也禁不住落下。
母亲离开后,杨光浚坐在病床上反复思索着,不知道自己该拿汪亮玥怎么办才好。
闷闷地躺在病床沉思许久,他因为口渴想为自己倒一杯水,才发现四周安静得令他心悸。
他紧蹙着浓眉,感觉得出汪亮玥并未再回到病房里。
双眼失去光明后,他的听觉变得十分敏锐,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能捕捉入耳。
她不在了,带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里没有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她……真的走了吗?
不管他高兴或是悲伤,她都已不在身边。
一意识到这一点,涌上的深深失落感让杨光浚心口一窒,跟着揪疼了起来。
不可否认,在不知不觉中,汪亮玥已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真的赶她走后,他的心空荡荡的,像是被谁狠狠刨下一块肉,痛得让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