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早已准备好品契约递上,三位老板冲着丰厚买金,爽快地签字将地契交给他。
四人又把酒言欢好一会儿,终于在日尽薄暮之时散会了,席间,凌老板凭着清晰机智的言谈,博得众人的信任,拉来不少资金。
「今日就谢谢凌老板的款待了!」三位老板抱拳施礼。
他亦回礼,「哪的话,三位爷帮了小弟一个大忙,又投资小弟的生意,今日只是一顿便饭,小弟实在汗颜,日后等咱们的生意做出名堂了,小弟定当涌泉相报。」
一番话把三人哄得服服帖帖,山西商人就是这样,只要人家直着性子对他好,他必定掏心掏肺,当下三人决定再加注资金,凌老板自是欣然接受。
凌老板站在酒楼长梯的最后一阶,恭送三位老板,低着头不知在思索呰什么,却不晓得二楼厢房里,有人正隔窗紧盯着他,那人隐身在暗处,一双锐利的眼眸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火炽专注。
「喂喂喂,这位爷儿,赶快让路……让……啊!」
一阵急促的叫声伴随凌乱的脚步声直冲向凌老板,他才刚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肩上顶着两个大托盘的伙计猛地一撞,托盘上的饭菜全翻倒在地,餐具也摔了个粉碎。
伙计因为不小心踩到菜汁,脚底一滑,跌坐在地上……生气得正准备破口大骂,一抬头,整个人却当场愣住。
见、见鬼了!眼前哪有什么爷儿?根本就是个绝代佳人,她刚才被这么狠狠一撞,帽子飞了出去,此时秀发飞散,一张小嘴也因为惊愣而微微张开。
若不是身后有栏杆挡着,她想自己也会像那顶帽子,不知被撞飞到哪去了吧!凌飞嫣捂着痛得紧的后腰,蹙着柳眉,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楼下楼上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人看见。
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笑话,但一见伙计莫名掩出个美人儿,无不瞪大了双眼,全场鸦雀无声。
「咦?这不是凌家大姑娘?」有人认出了凌飞嫣。
「福来酒楼的老板娘嘛!干吗在自家酒楼里扮成男人?」
「啧啧!她这模样简直俏得不行啊……」登徒子也趁机轻薄两句,「池爷放着天仙不用,天天睡在自己的花楼里,莫非真是家花哪得野花香?」
凌飞嫣气得俏脸涨得通红,咬着唇想要反击,可是射向她的一道道视线,全都不怀好意,净是些身高过人的粗鲁大汉。
突然,她觉得背脊窜过一阵冷意,胳膊上泛起鸡皮疙瘩,她僵硬得无法转头,虽然早预谋要故意让他得知自己的行踪,可她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见到他呀!
她听见沉重的脚步踏着木质楼梯响起,凌飞嫣觉得脚下的梯子都在藤动,整个人微微发抖,却依旧倔强地挺直背脊。
「嘘!池爷出来了,不想死的就快点闭嘴。」
众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许多人更是吓得丢下银子随即离开。
感觉到他站在身旁,她还是不敢看向他,两人沉默了良久,她的拳头越握越紧,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小脸,用清亮的美眸看着他,眼神幽暗,带着几乎察觉不出来的哀怨。
他瞥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开,狠狠扫视了那些偷偷打量过来的好奇目光,他不满的表情,使得侧脸的峻厉轮廓更加深刻。
她的胸口像是被人重捶了一拳,他的脸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原来这两年来,她一刻都没忘记过他……
不!不是这样!她是因为恨他、怨他,才会将他的脸记得如此清楚,一定是这样!
「准准你出来的?给我回去!」他冷言低吼,却看也不看她。
一阵难堪,她扭过头去,既不想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向她伸出手,她吓得立刻后退,却忘记身后是栏杆,再次撞到痛处,她小声地呻吟了一下。
他浓眉深锁,像是低咒了一句,她根本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下一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他轻松捞起,甩到宽厚的肩上。
她头好晕,想骂又骂不出来,委屈得想哭,却不愿意轻易地对这个臭男人示弱,瞬间,所有复杂情绪一股脑全涌七心头,让她鼻头一酸,忍不住在他身后偷偷掉泪。
她好恨呀,恨死这个男人了!
凌飞嫣从正在整修的茶铺里走出来,对面就是池青瀚的尚德号,两旁的茶铺全被他顶下来,尚德号理所当然成为这条街上最大的茶铺,很多经营不下去的小茶铺,不是顶出去,就是转做别的买卖。
如今,她就把自己的铺子开在对面,若他知道了,肯定会暴跳如雷吧!
她就是存心要和他作对,她没有资金开花楼酒坊,不懂得怎么经营,但茶叶,她可熟知得很。
这两年来,她更用心钻研了不少茶叶方面的书籍,暗自调查本地的茶叶集散地,搜集许多信息,她不但要做,还要做得比他成功!
她要让他知道,就算没他这个夫君,她也能活得很好。
所以,她才会故意约三位老板去他的酒褛谈生意,原本是想去示威的,没想到结果却……
她神色一暗,想起那日他将她扛上肩,粗鲁地把她扔进他的马车,将她送回家,一路上不发一语,她也故作冷漠,直到他再次将她扛下马车,肩头的大骨顶得她肚子痛,她才哭骂出声。
可他就是铁了心不理她,把她扔进房后便转身离去。
她哭得眼睛肿痛,蒙昽泪眼只看得见他模糊绝情的背影,他又再一次抛下她,他的举动更加深她对他的怨恨。
池青瀚,你这个坏蛋,你等着,我定要你好看!凌飞嫣揉着小拳头,美眸冒火,恨恨瞪着尚德号三个烫金大字,恨不得将它一口吞进肚里去!
「走吧!」凌飞嫣掀起轿帘,坐进轿子里。
轿夫在小巷中穿梭,拐过两个弯,出了巷口,再往东走上几百米,便到了闹市,街旁有间花楼,面街的二楼轩窗大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只着薄纱,趴在窗前妩媚调笑,经常向路七的大爷们抛上几个媚眼。
她掀开轿窗的小帘,随意看向花楼,没想到这一看竟会看见他!
他半倚在罗汉塌上,看来意兴阑珊,眼神落在街心某处,似乎有心事,四五个美貌的花娘围着他,又是捶背又是递瓜果,还有那个端坐在他身旁的美艳女子……
心骤然一窒,凌飞嫣放下帘子,吩咐轿夫,「脚程快一点,我赶着回去。」
过往难堪的回忆,又开始在脑海中翻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忘记绝望的痛楚。
「是池家的轿子呢。」坐在他身旁的顺儿,无聊地摇着手中的罗扇,无意地说了一句。
池青瀚没什么反应,佰花娘送到嘴边的仙桃肉却被他推开。
顺儿挑了挑眉,「应该是你家夫人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耐道:「你只要管好城里所有的花楼就行了,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求我的!背叛过我,就得拿下半辈子来赎罪,我叫你做啥,你就得做啥,给我老老实实做事,哪这么多废话?」
他愤愤站起身,眼角瞟过快消失在人群中的轿子,拳头紧握。
顺儿早就习惯他凶残的口气,不太在意,不过一眼便看透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唉!谁让她早让这个男人抓住了心,不管他,她就浑身难受,他们夫妻俩冷战了两年,他们似乎不在意,她反倒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得推他们一把才是!